◆
郝婕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一直以来,爷爷是她的偶像,她的人生榜样,她的精神支柱,她一直觉得,爷爷会就这样在她身后慈爱地注视着她,陪她走更长、更远的路,然而,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突然倒下了!
随着爷爷的倒下,她曾经以为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那些力量,也突然抽离而去,她惊慌地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铺天盖地袭来的恶意,似乎不太招架得住。
首先郝亚锋昏迷入院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臻洋的股价便开始小幅度往下跌,原来大家对于臻洋的信心,始终系在这个背后真正的主心骨身上,而并不是他孙女。
接着秦思和秦想在董事会发难,一唱一和地声称ceo由一个女人来担任还是冒险了一点,其他的董事有的也跟着附和,有的持观望态度默不作声。
直到一些财经号趁机写文章对臻洋的未来表示担忧——尤其是在女ceo的带领之下,一些娱乐八卦号则深挖这个女ceo各种子虚乌有的风流韵事、情感纠葛,试图证明她只忙于在男人们之间周旋、无心正事,臻洋股价继续下跌,董事会越来越多人坐不住了,郝婕终于确定,消息就是姑姑家故意泄露出去的,他们要趁此时机对她施加压力,逼她下台。
她不能坐以待毙。
◆
可郝婕怎么也想不通的是,一直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多忠心的谢雪鸥,这段时间做起事来怎么拖拖拉拉顾头不顾尾的,声明声明不及时,反击反击也无力,简直与之前的迅猛干练和八面玲珑判若两人。
她徒劳冲谢雪鸥发着脾气,长久以来时不时要跳出来折磨她的头痛,这次当然也没有放过她,她一阵眩晕,跌坐在椅子里。
“jessica!”谢雪鸥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到位,绕过办公桌来扶她:“就说不要为了这些人生气,气坏自己的身体不值得!我马上再联系那些基金经理和财经大咖们,臻洋的业绩摆在这里,不是一小部分人胡乱唱衰能抹杀得了的!至于那些造谣生事的小丑,更是不值一提,我在着手对付他们了!”
“你别光在这里说,你去做啊……”郝婕强忍着头痛坐直身体,吃了一粒止痛药,在这种紧要关头,她不能再让人抓住她的身体状况又大做文章。
“真不用去医院看看吗?”谢雪鸥满脸担忧看着她:“你这样一直吃止痛药也不是办法啊!我真担心你……”
“去医院医生也是给我开止痛药。”郝婕打断了他于事无补的口头关心。
这个烦人的病是因长年累月的精神高度紧张而起,她能有什么办法?
看着谢雪鸥唯唯诺诺而去的背影,她今天才深刻意识到这个人是怎样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说话就一百二十分,至于能做到多少分,全凭自己心情,以及求他做事的人态度到位不到位,她还不能太疾言厉色惹恼了他,否则他一旦在此刻索性消极对待撂挑子不干,他失去的是工作,她则还不知道会失去什么。
事已至此,后悔是没有用的,一时大意招惹了这样的人在身边,任由他发展壮大,就得想办法拿捏住了他才行。
◆
“小婕,你放心,我们工厂和研发这边的人肯定都是支持你的!”褚明才跟在郝婕身后,过于肥胖的身材使他走得有点步履维艰,也让他的声音显得特别憨厚可爱,他掏心窝子说着:“毕竟大家都是老厂长带出来的,不会愿意将老厂长的心血给那些混子们去拿来败的!”
“褚伯伯,您是明白人,我替爷爷谢谢您!”郝婕放慢了脚步,微微搀扶住他。
“老厂长天天往这边跑是因为什么?就是放心不下,怕秦家来工厂搞鬼!”褚明才拍了拍她的手:“小婕,你爷爷有想法,有魄力,能吃苦能霸蛮,大家都服他!你小孩嘛,伯伯不是有什么偏见,伯伯跟你说句实在话,这么大的企业,让你一个女孩子管,是难为了些……”
郝婕听他也这么说,心酸委屈难过不服全都涌上心头,却无法反驳也不便反驳。
爷爷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厂里跟工人一起通宵达旦地奋战,一天恨不得只睡三个小时,熬到胃出血也丝毫不皱眉,民心都是这样一滴血一滴汗稳固出来的,别说她自问根本做不到,现在时代不同了,恐怕就算她做到了,不服她的人,依然会有千万种理由不服。
“你也不要伤心,伯伯不是说你没有能力,是心疼你,看你单打独斗太辛苦!”褚明才苦口婆心劝着她:“你爷爷不止一次跟我说,担心你呀,担心得睡不着觉,又不好逼你做什么,就自己坐着发愁,唉……你好好想想,不要什么都自己扛,找个人帮帮你,啊。”
◆
午后的轻食餐厅里,郝婕有一下没一下地拌着碗里的沙拉,根本没有胃口吃下去。
旁边还有些同样这个时候才来吃午饭的打工人,在这个节奏紧张令人窒息的城市里,谁都不容易。
她今天轮番见了好几个董事,口水都快说干了,此刻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难,太难了。
“还好吧你?”黎璟淳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看起来……是不是不算太好?”郝婕好歹戳了一颗小西红柿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