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医官和郭邑丰认识,跟着他到了卧室门口,不方便进去,就在门口背对着门说话,“现在外边都说中医不怎么样,我学西医的,但是这种事儿我建议你还是去找中医,好好的调理一下,你太太这种情况,就属于亏大了需要补。而且这样子像是受了惊吓刺激,我听说你们来的路上遇上了袭击,八成是没缓过来呢。”
郭邑丰拿着针筒出来,“谢谢了,麻烦你跑这一趟。可能是被吓着了吧,我明天就不去开会了,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你帮我请个假,我明天在家里守着太太,后天看情况,如果不行我带我太太回沪上治疗。”
这个医官给他留了一个老大夫的地址带着药箱走了,郭邑丰只好守着她,在天快亮的时候楚鱼终于从梦中挣扎了出来。
她睁开眼,缓缓的出了一口气。梦里的事儿和现实几乎是重叠的,与其说是做梦,不如说是回忆当初。
所以醒来了她反而更加惆怅失落,把以前压在心里的仇恨再一次翻上心头,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楚鱼无声无息的哭了很久,在后半夜开始打盹的郭邑丰这个时候醒过来了,他醒了赶快看了看楚鱼,楚鱼的脸上一片泪痕,他也没问,转手拿了一条毛巾给她擦干净。“上午我带你看大夫,如果病情严重,咱们在这里住几天”
“我想回去,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走。”
“咱们明天就走,今天先找个大夫给你开点药。”
楚鱼挣扎了起来,“不用,我身体好着呢。”她头重脚轻的起来,一个人喝了两大碗的皮蛋瘦肉粥,吃了东西之后,整个人看着有了点精神,但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郭邑丰不放心,恰巧这个时候他的两个舅妈来了,带了不少东西过来看望病人。楚鱼摸着自己的额头,已经不烧了,坚持认为自己病已经好了,她催着郭邑丰该干嘛干嘛。又谢过了两个舅妈。
这姑娘很倔,两个舅妈本来想留下来,但是楚鱼坚持自己没病,她们只得坐了一会儿离开了。而郭邑丰被赶出家门,楚鱼催着他赶快上班,他被赶出来后在巷子里抽了一根雪茄又回去了。
他是不会放任她一个人病着的时候在家的,他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网兜的水果,“我已经请过假了,今天咱们哪里都不去,一块坐着说说话吧。”
楚鱼窝在沙发上,沙发硬邦邦的。郭邑丰非要一块挤着,他偏要把楚鱼抱在怀里一块挤在沙发上,楚鱼心情不好,想要一个人呆着但是又怕孤独,被抱着就没说什么,警告他:“闭嘴不许说话,再说就打你。”
随后她窝在他怀里,听着郭邑丰的心跳慢慢的想着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她一直认为报仇了就能让家人们安息。等到她把所有仇人都除了之后发现,家人们或许是安息了,但是自己永远得不到平静。
楚鱼以前没想过自己将来做什么,但是她现在想到了,或许在夜里奔赴一场锄奸之旅,与黑无常擦肩而过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也是能让自己真正平静下来的生活。
无论是在北平的日子还是在金陵的日子,都不如在沪上开心,因为,沪上是一池水,自己才是水中自由自在的鱼。
“我们什么时候回沪上,我想找个工作,我想有个活儿干,我不想和那些太太们打牌了。也不想喝可乐咖啡,更不想跟她们说谁家的男人偷吃了,谁家的太太忍气吞声了。”
“很快,明天晚上的火车。你今天陪我去看看大夫吧,我可能是这几天喝酒喝多了,胃里难受。”
楚鱼知道这是带自己看大夫呢,但是人家偏要说胃疼。一时间竟然心疼他了。
这种变化,让楚鱼惶恐。如果舍弃了又觉得不舍,这种感觉和红玉相依为命不一样,和姐姐两个人在生活中勉强支撑,稍有不慎就活不下去。那是一种倾尽全力挣扎后的疲惫,是一种真正的朝不保夕。和郭邑丰不一样,他的身上能给楚鱼一种温暖,真正受过冻的人对这种温暖十分贪恋,所以这么久了,楚鱼居然没对他推开。
但是这种温暖终有一天要失去,最终自己还会一无所有。命运的归宿已经看清了,都说瓦罐总是井上破,自己也会死在某一个夜晚,毕竟和无常同行的次数多了,总会跟着无常走到黄泉路上的。
在没死之前,就多贪恋一会这种温暖吧。
她的脑袋在郭邑丰心口顶了顶,“好啊,一起吧,我浑身没力气,还有些头疼。”
“你等着,我去开车了。”
看到郭邑丰出门,楚鱼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最后叹了一口气。
等回沪上吧,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