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如同发泄一般,满腔怒火藏在话语里一同泄洪出。
“你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你得照顾好我们娘俩!妈妈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你,盼着你在我老后帮我养老,扶持你妹妹,然而你现在竟然连妹妹被人殴打都不告诉我!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妹妹的?!甚至连阿寄的成绩都比不上,我养你有什么用!……”
句句话扎人心。
三人越听,眉头越蹙。
燕行下意识侧目,想制止某人向来冲动的热心肠行为。
不料回望,却发觉越盈意外伫立在原地,没有动静,仅是稍稍偏首,甚至面色一如既往的冷静。
敏锐地察觉到视线,越盈看去,疑惑:“怎么了?”
燕行薄唇紧抿,没吭声。
越盈一头雾水。
直到怒斥声逐渐减弱,中年女人才再次开口:“就是类似这种,我们调解过好多次,但是没用。”
她一顿,叹息,“她家的小孩也可怜,她儿子从小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不过她家女儿的脑子比儿子好,重担也没这么重。然而儿子也因为成绩比不过女孩,没少挨骂。”
最后她满是无奈,再度重重叹息:“这是别人家的事,我们外人也不太好插手。”
也不能多问,继续客套几句,三人便只能打道回府。
艳阳高照,越盈一行人决定先在附近找家馆子,躲躲太阳。
填饱肚子之余,他们不忘梳理方才得到的信息。
“真没想到虞寄家竟然重女轻男。”盛平放下筷子,“刚才虞寄妈妈的话,和彭修然当众告白有什么差别。”
越盈矜持地嗦了口酸辣粉,起身打算再加点辣,“兄妹俩同时遭遇不同方式的道德绑架,也不知道是命中注定,还是……”
话未说完,便被人冷不丁截口:“还是故意的?”
越盈一顿,不敢置信地侧目。
两道视线齐刷刷落到燕行身上。
南方的天气忽冷忽热,今日正午的温度近乎要到30度。馆子里人声喧嚣,悬于头顶的大风扇刮得呼呼响,让人忍不住怀疑它会不会过快坠落,导致当场溅血一片。
然而这种场景之下,燕行不轻不重的话,放在越盈耳里却依然掷地有声。
“你是指虞书?!”
从未设想过的猜测令越盈一时僵在原地,身前的顾客没预料到她突如其来的停止,不受控地肩膀碰撞在一起。在剧烈的幅度晃动之下,碗内的酸辣粉汤猛然倾覆。
汤渍染上衬衣裙摆,棉料迅速吸收,阻止都来不及。
越盈怔愣一瞬,忙喊:“纸纸纸!”
燕行停顿。
又是一声呼唤:“盛哥!”
燕行僵了几秒,随后对眼前的慌张局面置若罔闻。
盛平了然,忙不迭抽出随身携带的纸巾。
越盈接过擦拭,好在裙子是黑色的,衬衫也可以用外套遮挡,看不出什么痕迹,不需要再回家换一条。
越盈暗暗松气,向服务员和老板道歉。
一切收拾好,越盈重新坐下,恢复往日的冷静:“抱歉燕警官,您继续说。”
燕行非常淡定。
他先慢条斯理地嗦下一口粉,而后撩了撩眼皮。
唇瓣微红,骨节分明的手指持筷子,染上些许红色的粉条,在主人手里乖顺地送入齿间,随即发出轻轻的吸入声。送入、咬断、放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急不躁,和周边热火朝天的氛围相当不符。
这一瞬间,越盈竟还有空分神。
和这个男人比起来,她方才故作矜持的姿态简直做作至极。
妈的。
淡淡的目光轻飘飘落到她身上。
定格几秒。
燕行露出一抹弧度颇高的微笑。唇角上扬,眉尾下压,凌冽的五官随之柔和,居然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越盈怔怔看着他。
面对燕行,她的心脏向来不太争气。仅是一个微笑,竟就让它鸡血打满般在心房里carry全场。
这一瞬,像是时间恢复原点,一切冰释前嫌。她仿佛看到了当年他与她相处时的样子。
没错。
就是这个笑容。
如同带了荆棘,却只对你收起。
这种带了小刺的藤蔓,顺着血液,循环遍全身。酸酸麻麻,在体内无法阻止地加速她的心跳,僵住她的思维。
让她变得像个花痴,满脑子只有他的微笑。
从此时此刻的心跳频率和空白一片的大脑来看。
这招。
她怕是得吃一辈子。
在越盈呆愣且含着未散的期待的目光之下,他缓缓吐出冷冰冰的二字: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