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盈大气不敢出,整个身躯应激性绷紧。
熟悉的声音就像一根线头,以为轻扯一下无关大体,却不料往事涌现,越扯越多,越扯越挥之不去。
越盈本以为自己不是个念旧之人,不然她也不会选择抛下别城的一切,回到这个充满悲伤记忆的城市。
但是此刻走马观灯般一张张翻过的回忆,却告诉她——她是。
她会念那些美好青春。
她会念那些遗落约定。
她会念那些故人不散。
她会念过去闪闪发光的他,
和彼时同样耀眼的自己。
“喂?再不说我就当打错电话挂断了。”
越盈浮出记忆的海洋。
长时间的憋气使她面红耳赤。她很想立马将手机挂断,亦或者就这样让他当成一通骚扰电话。
但是她的职业素养不允许她如此逃避。
越盈轻轻吸上一口气,解释自己的来意:“你好警官,我是立根的律师。近期手中有个案子时间紧急,可否通融一下,让我提前进行会见。”
“……”
电话另头许久未说话,越盈不禁忐忑问道:“警官,你在听吗?”
“啊嗯……”他像是突然回神,敷衍了事地应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道,“我在听。”
“那是否能……?”
“抱歉。”
他口中道歉,但语气却没有一丝歉意,随后有条有理地向越盈解释:“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法》第四条规定,人民警察必须以宪法和法律为活动准则,忠于职守,清正廉洁,纪律严明,服从命令,严格执法。淮宁市看守所会见时间规定为周一到周五早上七点半到十一点半,下午两点到六点,因此您的诉求无法受理。”
声音冷冰冰,不带任何感情,宛如对待陌生人。
握在手机外侧的指腹收紧,越盈抿紧唇,用力压下一股又一股,冲刷心田的苦涩感。
好在她的专业素养在关键时候没有掉链子,她平复复杂的情愫,义正辞严地反驳道:“可是依据《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九条规定,辩护律师可以同在押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会见和通信。辩护律师持律师执业证书、律师事务所证明和委托书或者法律援助公函要求会见在押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看守所应当及时安排会见,至迟不得超过四十八小时。而以上证书证明我都拥有,今天是周六下午五点,48小时以内,您必须受理。”
好一会电话里都未传出声音,越盈不急不躁,静静等待。
半晌后,越盈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叹息,而后声音再度响起。
“时间。”
越盈挥了下拳头。
“周日,也就是明天上午十点。”
电话里传出纸页翻动和笔壳碰撞的声音。
“明天准时到看守所来,到时候我带你去会见。”
为了不露馅,越盈决定走下必要的流程,问道:“请问警官你的名字是?”
另头诡异地沉默数秒,随即语气第一次有了一点点变化,“燕行。”
越盈当作没听出,符合一个第一次有求于他的陌生人的态度,疏离又礼貌道:“好的燕警官,我们明天再见。”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停了一瞬,随即压低声音,仿若正压着什么波涛汹涌的情绪,低低淡淡地嗯了声。
事情委托完,这通电话也没什么值得继续通话的必要了。
越盈眼疾手快地按下挂断键,不给对面任何扰乱她心弦的机会。
“……”
燕行看着已被挂断的界面,眼睛微微睁大,一向默然倦色的脸上难得露出讶异的神情。
“燕队,又有诈骗电话来骗你他是警察啊?”江奇从文件堆中探出头,“所以就依我建议的那样,多换几个手机号……”
听着耳畔的絮絮叨叨,燕行顿了一下,薄唇微微勾起,向江奇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档案翻完了吗?监控看完了吗?嫌疑人都没抓出来,你这个进度,你这个阶段,你怎么八得了卦的?”
一连串的话给予江奇致命打击。他捂住胸口,在嘴上做出拉上拉链的动作,以表自己知错能改的态度,而后将脑袋重新埋回文件堆。
见他如此识相,燕行收回视线,重新看回手机。
拨号界面的电话号码,数字凌乱,尾号普通,甚至隐藏了归属地。
丹凤眼稍稍一敛,看上去格外淡漠,却又从微蹙的眉间看出几分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