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地下沉,往树梢后落,花园中的风随之沾染上寒意。
地上橙红色的夕阳中有餐桌还有他们的影子。潘多拉看着她和疯帽子拉长的影子轻轻地随着草叶颤动,忽然意识到茶会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然后呢……?然后她该怎么办?她要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吗?可是在兔子洞外,长大成人的潘多拉也有一段人生,她要将成年人的世界彻底抛弃吗?
她抬起头。
赫尔墨斯搁下空茶杯,瓷器相碰的脆响有些寂寥。他微笑了一下,好像将她的所思所想全都看透,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不会说。
这家伙太狡猾了。潘多拉不禁想。他愿意因为她重复相同的茶会准备时间,愿意在疯狂的深渊边缘倘佯,却不会抢过她整个人生的主导权。他有想要的答案,却将选择权交给她,不劝说,不阻止,不挽留。
她轻声问:“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他坦然应答:“我完全不清楚。”*
“疯帽子,我……”
夕阳在燃烧,烧得视野中一片模糊。
潘多拉睁开眼,习惯着刺目的强光,湛蓝天幕上没有一丝云彩,航行中的帆船轻轻摇晃着,浪涛有节奏地拍打船舷。她茫然地看着白色的水鸟盘旋,没缓过来。
“做了什么梦?”赫尔墨斯碰了碰她的脸颊。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他怀里,然后她想起来,他们正慢悠悠地在海上前行。午后的太阳令人昏昏欲睡,而她与不死的神明不同,时不时会被睡意侵袭,因而枕着赫尔墨斯的胸膛不知不觉地滑进梦乡。
“奇怪的梦。”这么说着,潘多拉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伸出手臂抱了他一下。
她主动撒娇,赫尔墨斯总是很欢迎。他就势在桅杆与船帆的阴影里找了个彼此都舒适的拥抱姿势,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嘴唇蹭她的额角和头发,同时问:“具体来说?”
“哪里都很奇怪,”真的要描述,梦中不可思议的一切就开始模糊不清了,她迟疑地简述梦中的经由,“你为了救我被诅咒困住,而我却忘了你独自长大变老。等我终于记起来与你重逢,我却必须做选择。是放弃其他的一切留在你那边,还是回到原来的生活?然后--”
等了片刻,赫尔墨斯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然后我就醒了。”
他神色微妙地扬起眉毛,起身背靠着桅杆,指尖绕着她的头发缠了一圈又一圈。
“幸好只是个梦,”潘多拉拍掉他的手,也坐起身,而后凑近啄了啄他的唇角,“我也不会把你当作可选可不选的选项。”
赫尔墨斯不说话了,眸光闪动了一下,将她直接拉到身前,唇瓣相贴。
须臾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