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默默地收起了武器,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些惊魂未定的村民,转身离开了这片土地。
留下的村民们虽然经历了劫后余生,却没有感到太过奇怪,反而觉得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呼……总算有人懂得放下屠刀,不再滥造杀孽了,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嘛。”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
在另一处崇山峻岭之中,一群凶悍的山贼刚刚集结完毕,正摩拳擦掌,准备下山劫掠一支路过的大名商队,没错,在这种地方你没有官家的背景还想做买卖?
然而,山匪头子看着自己和手下们那孔武有力的身躯,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我们明明有手有脚,身体强壮,为什么非要干这种打家劫舍、人人喊打的勾当?凭我们的力气,去城镇里找份正经活计,或者开垦荒地,难道就不能过上安稳日子吗?何必提心吊胆,刀口舔血?”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迅速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他猛地一挥手,对着愕然的部下们大声宣布:“弟兄们!咱们……不干了!都散了吧!”
于是乎,这支在当地为祸已久的山匪势力,竟然就地解散!众人纷纷卸下武器,有的返回了自己的家乡,有的则结伴前往附近的城镇,打算凭力气谋一份正当的工作。
更宏观的层面上,原本还在激烈交战、互相攻伐的几个小国家,边境线上的喊杀声也诡异地平息了下来。
指挥们看着地图上敌我双方的态势,心中却再也提不起丝毫战意,只觉得眼前的杀戮毫无意义。
士兵们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茫然地看着不久前还是死敌的对手,眼神中不再有仇恨,只剩下疲惫和对和平的渴望。
很快,停战协议被迅速签署,撤军命令下达,持续多年的战争,就以这样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戛然而止。
和平,似乎真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降临了整个忍界。
然而,这一切并非没有代价,或者说,这种“和平”有着其固有的局限性。
宇智波光植入的意志,主要是针对“暴力”、“杀戮”和“仇恨”。
它有效地阻止了人们通过战争、械斗、暗杀等暴力手段来解决纷争。
但是,它并没有改变人性中固有的贪婪、自私和对权力的欲望(只要这些欲望不通过直接暴力来实现),更没有触及这个世界早已根深蒂固的、不平等的社会结构和阶级矛盾。
因此,虽然战争停止了,杀戮消失了,但那些原本就处于优势地位的人们——贵族、大名、富商、高层忍者——他们积累财富、巩固权力的“滚雪球”效应,并未受到任何阻碍。
甚至可以说,反而更加方便了!
因为底层的民众,虽然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辛劳生活。
辛勤劳作所得的大部分依旧要作为苛捐杂税上缴,仅仅能维持最基本的温饱,但他们心中那股因为被压迫、被剥削而产生的反抗意愿,尤其是通过暴力手段进行反抗的想法,已经被彻底抹除了。
就像那些解散的山匪,他们中很多原本就是因为活不下去才被逼落草为寇的。
大名和贵族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虽然他们也没有了,通过武力镇压的心思。
然而,“无限八千矛”抹除的是人们诉诸暴力的意愿,却并未剥夺他们的基本智慧和趋利避害的本能。
一开始,大家或许会因为根植于内心的“非暴力”思想,而默默忍受那些苛刻的税收和不公的制度。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渐渐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以往稍有拖欠就会上门催缴、甚至动用武力强制征收的税吏,武士和忍者,似乎消失了?
就算有一些先吃螃蟹的人选择不交、少交,上面好像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措施了。
最多就是一些口头上的警告,或者一些无关痛痒的处罚,却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直接抄家、抓人甚至杀戮的暴力威慑。
“既然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交那么多?”
这个念头一旦开始蔓延,便迅速扩散开来。大家虽然依旧“热爱和平”,不会主动去攻击官府,但保护自己辛勤劳动所得、让自己和家人活得更好一些的朴素愿望,是无法被抹除的。
于是,一种新的“非暴力不合作”悄然兴起。
这边贵族大名们刚通过修改规则加重汲取,那边底层的民众就直接选择“躺平”——我就不交,或者象征性地交一点点,你能奈我何?
反正已经没有人会用强制性的手段了。
这么一来,原本依靠暴力机器维持统治和税收的大名、贵族们,反而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他们手中的权力基础——军队和忍者,虽然还在,但是他们内心深处已经不会想到用暴力去镇压了。
一时间,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统治阶级,反而因为失去了最直接有效的暴力威慑,在与底层民众的“规则”博弈中,开始落入下风,财政收入锐减,权威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然而,就像止水之前所预料的那样,社会组成中,除了暴力,还有另一种底色——欺骗。
就在旧有的、基于暴力的统治秩序开始松动瓦解的时候,一些头脑灵活、嗅觉敏锐的“聪明人”,很快就发现了新的“机遇”。
他们不再依靠武力,而是开始编织各种各样的新概念、新理论、新信仰。
他们有的宣称自己得到了神启,能够带领信徒走向没有剥削、人人幸福的“地上天国”;
有的则描绘出一幅幅虚无缥缈却极其诱人的未来蓝图,许诺只要大家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就能在不久的将来获得百倍千倍的回报;
还有的则利用人们对未知和死亡的恐惧,构建起一套套关于轮回、救赎和往生的说辞。
他们不再需要刀剑和锁链,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那些在现实生活中感到迷茫、困苦,又失去了反抗勇气的底层民众,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时间、财富、甚至身体都奉献出来。
当然,这已经是“无限八千矛”生效一段时间之后,社会在新的“规则”下自发演变出的新形态了。
所以,从根本来看,忍界的格局,其实并没有发生本质上的改变。
统治与被统治的结构依然存在,剥削与被剥削的现实也并未消失。只不过,统治的工具发生了变化。
以前,被统治的是那些缺乏力量、无法反抗暴力的普通人;现在,被统治的则变成了那些缺乏思辨能力、容易被虚假概念和承诺所迷惑的“蠢人”。
以前的人们,可能会因为反抗拥有力量者的杀戮而死掉;
现在的人们,则可能因为虔诚地相信某个狡猾的“教主”编织的美好未来,而将自己辛苦赚来的、本该养家糊口的钱财全部“奉献”出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因此食不果腹、甚至被活活饿死,却还和家人们说到这是好事,因为他们马上就能“往生极乐”、“进入天堂”了。
这种因为精神被操控而导致的悲剧,在新的“和平”时代下,开始变得比比皆是,其残酷性,丝毫不亚于过去的战争和杀戮,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