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说话间，妞妞已然散开辫子，舒舒服服躺在了炕上。元宵节过后，耳房里头火炭便断了供应，好在被子够厚实晚间并不冷。
“你这就歇下了？”
宁芙温柔望着妞妞，娴静的脸上只有宠溺。
她逆着烛火的光，妞妞看的出神，“乌雅姊姊你真好看。”
妞妞嘴甜也不是这一两日了，宁芙每每听到心里头都抹了蜜似的高兴。
“明儿我还要伺候万岁爷早茶，可不是要早早歇下嘛。”
不过妞妞心里头却抹了苦黄连，她一转身无奈的瞧着头顶腻的锃白的天花板，小嘴往下一垮。
“你今儿伺候了晚茶，明儿早上不该歇着吗？怎的还叫你去。”
宁芙搁下手里的璎珞穗子，缓步走到妞妞眼跟前，替她掖好被子。
妞妞将大眼睛一横，想起临下差前康熙说的话来。
那时已经酉末戌初，南怀仁是一早走了的。敬事房安福禄端着绿头牌在外头候着，按理来说奉茶宫女此刻应当下去。
妞妞也是这么做的，福身给康熙请辞，不料这位爷却道。
“适才说罚你的事儿，朕可还记着。”
妞妞听罢，半边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她还以为这事能混过去。
“奴才欺瞒万岁爷罪无可赦，什么罚奴才都愿意受着，请万岁爷指示。”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妞妞想痛快点。
康熙却只是笑，那笑里带了几分轻蔑。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玩意儿，妞妞觉得自己个跟廊下笼子里头的雀儿没半分不同。
“朕还没想好，先留着吧。”
他如是说，一把本该凌迟的刀就这么着硬生生悬在妞妞脑袋顶上。
好在她心态好，否则如何还睡得着。
“万岁爷想必是唬你的。”
宁芙听完，并不十分担心。
妞妞咬唇，侧身撑起下巴，“他是堂堂大清天子，如何这般有功夫戏弄我一个小宫女呢？”
从前没来乾清宫伺候时，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宫，谁不说咱们大清康熙爷是个最稳重最严肃的主子。妞妞一路听到大，心里头信奉的很。
可如今接触下来，她觉得自己被骗了，实物严重不符。
“旁人他大抵是没空戏弄，只戏弄你。”宁芙回忆起自己伺候御前的场景，忍不住咬了牙关。
“万岁爷可不会同其他宫女说这样多的话，更遑论亲手惩治。昨儿司衣宫女无意失手打了他的玉带，爷一句话没说，自有姑姑管教。”
“如此说来，偏他格外恨我。”
妞妞拿自己聪明的貔貅脑瓜子想了想，得出这个结论。
宁芙无奈叹气，手指头在妹妹脑门戳了下。
“叫你平日多读点书，你偏要啃金子。”这话也是有典故的，妞妞小时候抓周不挑书不放笔，只拿藕粉的胳膊将金银尽数揽在怀中，光抱不算完，还要拿乳牙去啃，登时便满嘴的血。
长大后亲近的人便常拿此事笑话妞妞。
妞妞听到这个陈年老笑话，害羞的将脑袋朝被子里一闷，不好意思起来。
“乌雅姊姊，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是快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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