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劣等人竟然真的造出了内燃机
而且貌似与他们海西州所产的煤油机使用的是不同的技术路线
这两个认知一旦出现在脑海中便挥之不去, 托里的额头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流,怎么擦都停不下来。
作为经办,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一旦雍朝有了自己的煤油机, 能在本地造出自行生产的煤油车, 那么列西公司的产品就等于失去了统治地位,由独一无二变成了选项之一,甚至逐渐沦为备选品被人遗忘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已经被验证过的事实。
虽然他嘴上总说大雍人是劣等人、是不开化的文明, 可实际上托里比谁都清楚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大雍人勤劳努力, 聪明好学,他们只是长期被压制,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而已。
一旦被他们踏上了正确的道路,那么一场追赶和竞争就再不可避免。这也是为什么海西州的领主和贵族们都会心照不宣地禁止大雍来的生员学习技术,攫取财富和巩固利益最好的方式让一块土地长期陷入动荡和愚昧, 人不思考也就不会发现被压榨和盘剥的现实,可以安然的活在外邦人为其编织的虚假中, 乖乖捧上自己的血汗和财富。
海西州的那些海外种植园都是这样的, 他们也曾试图把大雍变成同样的模式。然而现在看来,这种努力无疑是失败了。
托里站起身,上前两步, 手指紧紧地抓着手上的宝石镶嵌头, 两只眼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充满了血丝。
他恶狠狠地盯着台下不断飞驰而过的铁马,用最苛刻的目光审视着这些钢铁野兽, 他想要找到缺陷和拙劣,以宽慰自己已经惊惶不安的内心。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外场插着的彩旗被铁马带起的风吹的猎猎招展,一个又一个骑士的背影从这些旗帜中飞驰而过, 快得根本来不及捕捉。
托里的眼睛都瞪酸了,但他并不能透过颜色各异的铁壳看到内中蕴含的澎湃动力。他只知道有些铁马的速度非常快,快到他心中的失望几乎要满溢而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终于,他吼出了声,声音淹没在周围人的欢呼中,只有一旁的贝尔文听得清楚。
贝尔文发现了他的异样,别很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忽然身体不适,需不需要提前离场去看医生。
“不,不需要”
托里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怎么可能在人前承认自己是被大雍人的铁马吓到了呢这简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就在不久之前他在码头还曾嘲讽过那些雍人的痴心妄想,言之凿凿地说他们是窃取了列西公司的技术
是了这原本就是他们的技术是那些在列西公司工厂做活的大雍人偷走了他们的图纸,所以列西没有两轮车,全是因为图纸被偷走,因为偷走所以才会没有
哈哈,铁马算什么不过就是些不实用的哗众取宠,他们的列西煤油车稳定又安全,代表着高贵的地位和财富,可不是这些卷的尘土飞扬的玩意能够比拟的
不,比就是自降身份
托里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现在脑子很乱,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想要尽力掩饰,维持自己体面的形象。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周围人的眼中,这个海西人目光仓皇地叽里咕噜念叨个不停,原本就惨白的脸上越发没了血色,简直像是发病了一样。
贝尔文当然知道托里的异样源于什么。
事实上,虽然他也很惊讶大雍竟然造出了如此精密的机器,但他的心态比托里好上太多,毕竟他所供职的施罗根公司并不生产煤油车,与东海内燃车厂也不存在竞争关系。相反,如果东海的这辆车要大批量生产,那么他们反而可以给对方一部分加工工具和机器,算是一个隐藏的大商机。
立场的不同,让贝尔文能够更客观地看待东海内燃车的诞生,甚至不吝溢美之词。
“嗯,这些大雍人真了不得,这才几年的光景,他们竟然连煤油车都能造了”
贝尔文看了一眼托里,委婉地提醒对方。
“煤油车是我们列西公司的”
托里咬牙切齿,对于同伴的说法非常不满。
“第一辆煤油车是列西公司制造的,现在也只有我们造煤油车,所以雍人的煤油车肯定是偷了我们的我记得我们公司明明有两轮车的计划”
噗
贝尔文忍不住笑了。
“煤油很多国家都能制造,但两轮的煤油车从来都没听说过。东海举办这场铁马赛,让天下人都看到了大雍的两轮铁马,说是首创也不为过了。”
他这话是针对托里刚才的“盗窃论”,说什么自家没有是因为被偷走这种话实在太没有风度,他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
哦,天下所有的好机器都是你们列西公司造的,你们没有别人有那就是别人偷了你们的,这话说的也太不要脸了
这不符合海西人的绅士品格
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还以为东海造的铁马烧的煤油。
毕竟汽油不稳定的特性是出了名的,海西州的炼油厂在加工黑火油的过程中,最先溢出的部分都是当做废料烧掉,而汽油在此之前几乎没有可应用的场景,一直被认为是讨厌的“工业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