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的担忧不是没来由的。
离开了东海, 已经在阊洲站逐渐站稳脚跟的四分十九支,最近内部开始变得动荡。
初到恒阊的时候大家都很谨慎,唯有七叔公一家表现得十分强势。因为冉旸的决策让大家尝到了甜头, 看在钱的份上大家愿意容忍他的跋扈, 冉氏四分十九支一派和乐融融的氛围。
但这种局面,随着时局的变化很快开始衰减。先是冉旸接连几次决策失败, 让族人对他产生了质疑。而他执着于寻找“未来英主”的行为更是吓到了四分十九支的长辈。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别看他们算计本家的孤儿寡母没人追究,但是要说造反、要另立皇帝,马上就会招惹官府上门,这可不是小事。
虽然七叔公马上把冉旸教训了一顿, 之后冉旸也收敛了许多。但他疯狂的模样都被人看在眼中, 声望在族内一落千丈不说,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中了邪,被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了身。
反正从那以后, 冉旸手中的权力被一点点架空。但他好像也不怎么在乎,依旧我行我素。
最近冉旸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大师说是要供养, 给钱给房宅不说, 还花高价采买了一批花娘舞姬送去伺候枕席。什么狗屁大师还要玩花娘分明是个不正经的骗子
呼
七叔公的胸口剧烈起伏,如同鼓胀的风箱。
“他到底想干什么”
老头恶狠狠地敲了一下拐杖。
“一下子又拿走那么多钱,是不是又要给那个骗子送去了”
被他这样问,何二低头做鹌鹑状,一声都不敢吭。
这让他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家少爷花钱买了骗子的图纸,还被对方敲走了好大一笔材料费吧
七叔公看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孽障孽障
他喘了几口气,只觉得喉咙里都有了铁锈的味道。
海西洲忽然爆发战争,织坊之前精心准备的一批高价布匹全数折在了东安图海,损失的钱财已经让四分十九支中的不少人红了眼。
现在冉旸又要不管不顾地增加开销, 他就没想过自家老祖父的处境吗上次开宗族大会那些人就差没把他这把老骨头给吞了
正说着,就见管家急匆匆的出现在门口,一脸焦急。
“老太爷,老太爷不好了九房的老太爷嚷嚷着要开族会,现在四分十九支的各家都往祠堂去了,说要追究少爷偷窃公中财物的罪责”
听到这个消息的九叔公眼前一黑,好悬没瘫坐在地上。
还是何二机灵,马上伸手把人搀扶住,这才没让九叔公摔个好歹。
九叔公强自镇定。
“胡胡说什么盗窃公中财物旸儿怎么可能做下这种劣事这分明是血口喷人,是栽赃陷害”
他啐了一口,恨恨地道。
“随他们闹吧,反正我不去,我一把老骨头可不跟那些个小人折腾。”
“老太爷,您还是去吧。”
管事一脸哭相。
“九老太爷和十三老爷今天早上盘了公账,看到少爷提走的那笔银钱当即就翻了脸。他们去祠堂的时候还带了人证和账目,说要是您不过去,他们就要提告官府”
啊
九叔公终于忍不住憋闷,一口老血吐在了当场。
告官府这么可能让他们告
别说旸儿真拿走了那笔银钱,就算没拿走也不能跟他们去官府被自家亲族闹上衙门,他们家的名声就彻底臭了,以后旸儿还怎么入朝
敢情七叔公还盘算着让孙子入朝为官的美梦呢
“去这就去”
七叔公看了一眼何二,挥了挥手,气虚地念叨。
“你去看看少爷现在在哪里,赶紧差人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何二哪敢耽搁,忙不迭下去找人了。
这边阊洲冉氏的祠堂内,气氛压抑凝重。四分十九支的其他各房人都来齐了,黑压压地分坐两侧,各个脸色不虞。
其中有焦躁的已经开始骂人,话里话外不外乎七叔公一家有私心,大权独揽,坑骗了其他亲族的利益。
七叔公进堂的时候,脑中忽然一阵恍惚。
他依稀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仿佛一年前在东海青州城中,他也是这样带着四分十九支逼迫本家母子的。
真是报应不爽啊
七叔公定了定神,勉强驱散走脑中不详的预感,强装镇定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