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石仲魁心里也明白,自己在太上皇眼里只是个棋子,还根本不在乎自己怎么想。
而且这旨意必然是回应皇帝立于同甫为探花郎的事。
也就是说,新老皇帝的争斗,很可能会明面化。
一旦争斗明面化,皇帝是要吃大亏的。
太上皇可以用孝道压着皇帝,反正在他心里看来,自己也就十几年、二十年可活。
只要在死之前保住权利,皇帝废了,不还是有孙子嘛。
而皇帝也因为孝道而不能事事都要争一争,一旦退了一步,那就是步步退。
理智告诉石仲魁接旨,可双手想抬起来,却良久都不愿抬。
想了想后,“太上皇容禀,小臣虽然是今科状元,但朝廷官员任命、升迁自有规矩。
不经过台鉴、内阁署理,小臣一个还没入朝为官的进士,如何能接下钦命?”
这话一出,在场的大臣们顿时连连点头,看石仲魁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
文官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心里其实是想限制皇权的。
所以很大一份文官最讨厌的官员,排第一的肯定是媚臣。
第二就是钦命官。
也就是皇帝没走程序,直接任命的官员。
朝廷里绝大部分文官都是从千军万马中,一路杀到殿试。
这中间有多少艰辛和苦难,石仲魁虽然体会不到,但也能想象的到。
既然大家都是走独木桥,拼杀过来的,凭什么比不上皇帝随随便便就任命的人的官职高?
这心里落差和嫉妒心,别提有多强了。
不恨死这人,都算好的了。
所以钦命官基本上都没个好结局。
“状元公这可就不对了”,戴权笑眯眯道,“远的不说,就说状元公岳丈家荣国府的女婿林公如海。
不就是探花郎,又接了圣人的旨意,去江南署理盐政治嘛。
既有先例,后人自当遵守便是。
状元公,咱家这里给您道贺了。”
看着嘴上说道贺,身体却挺的更笔直的戴权,石仲魁一时间真的心乱了。
本想着干脆装晕,可他知道这反而是最蠢的做法。
和稀泥,两边都得罪。
而不接,等于直接表明只效忠于皇帝,今后十几年里安心当个翰林院修撰。
但没人能保证太上皇快死的时候,是不是会下一道旨意,让自己滚蛋。
再恶毒一点,让自己负责修史,那就又是十几年浪费了。
到那时候,说不定景隆帝自己都挂了,鬼知道新一代皇帝是否还能记住自己。
甚至新皇帝反而更加不敢用自己。
不接旨,后果同样严重。
好在死到是不会死。
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六元及第,加上文官只要找到理由驳回圣旨的事可不少。
再不济,大不了辞官归家,皇帝不可能因为这就杀人。
那是暴君,太上皇没那么傻。
“状元公,还不接旨?”
戴权这次的语气就严厉了很多。
倒是周围的同科进士们,越听脸色就越愤怒。
不过也不是没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甚至那位叫范道的家伙,脸上还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说。
还站出来喝问道,“石伯谦,你想抗旨不成。”
石仲魁冷笑一声,这人绝对疯了。
此时跳出来说话的人,铁定没好果子吃。
果然传胪官大怒道,“大胆,御前咆哮,该当何罪?来人呐。”
范道吓的脸色一白。
倒是戴权呵呵一笑看了噗通跪在地上的范道一眼,不等负责殿前礼仪和安全的大汉将军接话。
先一步高声喊道,“状元公,先接旨,再说其他的。”
该死的死太监,石仲魁心里大骂。
果然殿前侍卫刚想动的身体,再次僵在原地。
处罚一个新科进士,确实没太上皇的旨意重要。
所有人的目光,也因为戴权这话,注意力再次放回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