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愿已了，那么就请你上路吧！」生死之重，轻巧说完，黑袍老妪佝偻的身躯微微一挺，整个人的气势随之一变，刚猛雄壮，给凌慕枫的感觉，竟是隐隐盖过了当日天水城下的徵大。
裴幼绿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曲指成爪，抓向凌慕枫的胸膛，没有任何的架势准备，仿佛不过只是无心之举，随意而为，其左手上的灯笼，甚至没有丝毫的晃动。
有多慢？慢到凌慕枫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手上布满的褶皱和青筋。
有多快？快到凌慕枫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施展出「蝶舞流萤」身法，急忙向着一旁闪避。
却听得「嘶啦」一声，凌慕枫胸口处的衣服顿然破裂，五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肉翻卷。
感受不到有一丝的杀机，对方的心思，似乎早已静止如槁灰，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但凌慕枫却很清楚，与白天作势拦路，更多只是出面敷衍一下的赫连正不同，眼前的裴幼绿，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
闪，避，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也想出拳，也想挥剑，但心中有个理智的声音在提醒着自己，不可以再慢半分。
所以，他完全没有找到机会。
鲜血飞溅中，凌慕枫身上那些之前留下的伤口，要么重新迸裂开来，要么表面上又添叠了新伤，很快再次变成了一个血人，触目惊心。
蝶舞流萤身法，作为隐蝶一族的镇族之术，不可谓不奥妙，自己练得也不可谓不娴熟，但凌慕枫却算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为什么丹罡境只被人称作强者，而脱胎境以上则称为大能的道理。
前者的招式攻势，总归是可以勉强躲开的，而后者，却是直接锁定了一个人的气机，即使飞天遁地，似乎也能紧紧咬住不放，尾随而至。
只是凌慕枫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裴幼绿，到现在，还没有给予自己绝命的一击。
是在等待什么？还是纯粹因为这样好玩而已？
「大哥哥……」，即使两人的交锋，并没有弄出多大的声势来，即使凌慕枫已经刻意避开那棵大树，还是被惊醒了的小男孩安生，见到了他此时的凄惨模样，终于是忍不住揪心地喊了出来，语带哭腔。
「小梦……」，付出被撕下手臂上一整块肉的代价，凌慕枫稍稍躲开了裴幼绿的连绵攻击，心中大喝了一声。
他不想自己如今的一副惨状，给孩子的将来，留下阴影。
如他所愿，安生的眼睛再一次看不到身前的场景，昏迷了过去。
却亦没如他所愿，一道彩光，闪进入了他的身体，「公子，千万，不要放弃……」
这是小梦的声音，一句似乎还未说完的话之后，凌慕枫就觉得自己体内的三山六关，六洞九府，气机绵延如龙，所有的穴窍，皆如沐甘霖，无比的通透舒畅，身上的疼痛，也蓦然减轻了不少。
对于灵宠附体致使得凌慕枫的气势，因此而发生强烈的变化，看在眼里的裴幼绿，却仿佛视而不见，并没有阻止。
她甚至已经收回了右手，然后还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直至凌慕枫拔出渊玄，以剑尖指向了自己，她这才出声说道：「如此一来，你应该也能心服口服，少些遗憾了吧？」
说完，左手轻轻一震，那盏灯笼里面的灯火，忽然舒展成龙形，且兀地张开了一双细小的眼睛，接着从笼口飞出，落在了她的身上，如水淋浸。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团，却已然使得裴幼绿一身原本枯败的肌肤，金光熠熠生辉。
帝国之间的社稷气运，生而相互排斥压胜，所以她才需远离大阳城两百里，等候了半天。
而刚才的一番施为，却是裴幼绿在检验自己的修为，她已经太久，没有和人动手相搏了。
剑芒大作，终于得以挥出，虽然渊玄剑灵，受了重创，虽然心中的战意算不得如何高涨，但凌慕枫还是可以无比地确定，这一剑，是他自己习武以来，施展过的，最为巅峰的一剑。
然而，结果，却并没有任何的用处。
那只如同涂上一层金漆的手掌，根本无视罡气几乎凝成了一线的剑芒，就那般不可阻挡地径直拍了过来，并无什么夸张的气势，却正大浩然。
行路难，我有一剑，欲为那世人，辟山开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