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她并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舅妈的娘家苏家,在南苏是名门望族。人丁兴旺。如今在世辈分最长的,是舅妈的母亲,苏家老太太范慧禾。老夫人自幼在南苏长大。是当地有名的大家闺秀。是苏家整个大家族的大家长。苏家如今掌权的,是舅妈的亲大哥,苏老夫人的独子苏鸿。能将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管理的井井有条,可见其人格魅力与强势手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和争斗,谢凝只想舒舒服服的度个假,可惜并不现实。张北寒的病情到了关键时候。严励和张聆带着他去南苏度假。名为度假,其实也就是为了方便谢凝治疗。张北寒的心智恢复得很快。愈发不好忽悠了。等他的心智恢复到十七岁,原本被封存的记忆就会慢慢恢复。到那时,便是最凶险之时。谢凝要跟随顾家人前往南苏过年,张聆告诉张北寒,谢凝是去一房亲戚家里做客。张北寒似懂非懂。严励在南苏有房产,便说带着他们去南苏小住,而后回d国过年。能跟着一起去南苏,张北寒没再多问。两拨人并不是同时去南苏。谢凝和顾家人稍早几天。飞机抵达南苏时,是下午两点半。苏家那边有车来接。接人的是苏鸿的三儿子苏槿逸。他五官锋利,眉宇轮廓与舅妈苏雯有几分相似。穿着工整板正,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寸头,戴着副黑框眼镜。面无表情,十分高冷。苏雯能感觉到谢凝有些紧张。拉着她的手腕,介绍她和苏槿逸认识。相互打过招呼后,谢凝按照辈分喊他三表哥。舅妈告诉谢凝,苏槿逸是天才工程师。比表哥顾苏木还小一岁,大学时就自己开工作室。不靠家里一分一厘,做得有声有色。手底下有二三十号人,工作室每年的净收入以亿为单位。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谢凝连连点头。苏家来了两辆车,一辆保姆车,一辆是苏槿逸开来的悍马。舅舅舅妈坐的是保镖开的保姆车。谢凝带着嘟嘟,和表哥顾苏木一起坐苏槿逸开的车。年轻人之间,话题总是多一些。单看外表,谢凝以为这位三表哥大概是个高冷不近人情的主。结果……表哥顾苏木与他很是相熟,毫不客气的拉开副驾驶坐进去。谢凝坐到后座,当场傻眼了。白色悍马的内饰相当少女心。座椅上铺着雪白的毛绒毯子,放着好些毛绒玩具。简直像个女生的车。副驾驶上的顾苏木递给她一盒糕点:“在飞机上看你没吃什么东西,还不到晚饭点,先垫垫。你三表哥车上的糕点,是整个南苏最正宗的。”
谢凝道了声“谢”,接到手里。随手拆开一块放在嘴里。甜甜糯糯的味道瞬间占据味蕾。细碎如粉末,夹杂着怪怪的味道。说不上太好。她抿了抿唇,将剩下半块糕点重新用包装纸包着。吃不下去,扔又不太好意思。嘟嘟有些晕机,上了车就趴在谢凝脚边呼呼大睡。大馋狗要是醒着,还能帮她分担些。平素谢凝上学时,嘟嘟都是表哥照顾。这次来南苏,得过完年再回京。把它丢在京城,一个熟人也没有。谢凝不落忍,便把它带着一起来了。驾驶室上的苏槿逸面无表情的问:“不喜欢?”
显然是问谢凝的。谢凝笑笑:“我不太爱吃甜食,这个味道,有点怪。”
“给我。”
“啊?”
“剩下那半块。”
他说着,手已经朝后伸过来。他还开着车,谢凝快速放到他手里。他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吃掉剩下半块糕点。谢凝:“……”顾苏木解释道:“你三表哥最喜欢吃甜食,你要是扔了,他能跟你拼命。也怪我,忘了他车上只有甜食。你再忍忍,到地方就有东西吃了。”
谢凝摸了摸鼻子:“我其实也不是很饿。”
三人一路都没说什么。谢凝一开始还很紧张,到后面慢慢放松下来。主要是和黄御聊得太嗨,完全忘了紧张那回事。顾苏木瞧见她抱着手机好像在跟谁聊天,随口问道:“放假了还这么多消息?”
谢凝心虚的耳根微红:“舍友的。”
顾苏木一直觉得他家表妹很乖,不会骗他,就没再追问。毕竟女生之间,话确实多。车程约莫一个多小时。苏家老宅临海而建,占地数千平米。宽敞的柏油路蜿蜒而上。透过车窗,能看到碧水蓝天,椰林沙滩。风景极好。车辆驶入苏家大门,谢凝理了理衣领。见那么多长辈,总得得体一些。车子停下,苏槿逸帮谢凝拿行礼,十分强势,不容谢凝客套拒绝。顾苏木给她使了个眼神。谢凝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表哥的意思是,三表哥一根筋,别跟他争。众人下车后,有佣人贴心引路。谢凝牵着嘟嘟跟在后面。两侧都是修剪精细的热带植被,喷泉石山,拾级而上。高门大户。气势恢宏。南苏在建国初期便对外通商,是改革开放的试点城市。建筑物的样式大多偏西式,棱角分明,高高在上,给人一种遥不可及之感。“可算回来了,我说去接你们,孩子们偏不让。”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苏老夫人穿着对襟绣花的衣服,盘着发,手里杵着降龙木的拐杖,精神矍铄。年过七十,还是能瞧出张柔美丽的眉眼轮廓。年轻时,定是个绝世的美人。表哥顾苏木难得乖巧,笑着唤“外婆”。苏老夫人对他颔首示意,视线落在谢凝脸上:“这就是顾老头的外孙女,婉卿丫头的女儿吧?这眉眼,与婉卿九分相似,真漂亮。”
谢凝礼貌含笑:“外婆。”
国人的规矩,实在不知道叫什么,那你就跟谁去的跟谁叫就对了。跟着表哥一家来的,表哥怎么称呼,她便怎么称呼。当年苏雯去锦城上大学,与顾南星相识相恋。锦城与南苏相隔千里,唯一的女儿远嫁当天,苏老夫人很是哭了一鼻子。再后来顾南星把生意做到京城,举家从锦城搬去京城。距离更远了,苏老夫人想见女儿也更难了。好在顾南星孝顺,寒暑假都要回来。每年寒暑假,尤其是过年,是苏老夫人最高兴的时候。年纪大了,就喜欢儿孙绕膝。不仅女儿和姑爷一家要来,一整年在外打拼的孙子们都要回来。苏老夫人出来接人,不大会后面就跟了一票人。苏老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儿远嫁。儿子生了三个儿子,谢凝虽不是亲亲的外孙女,但女儿夫家姐姐的女儿,也是很亲近的了。有佣人从谢凝手里把嘟嘟牵走。老夫人拉着谢凝的手进门,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谢凝瞬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老夫人拉着她认人。这个舅舅,那个舅妈,这个叔公,那个叔婆……足有二十来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