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年,3月29日,晨。
水晶郡某宅邸中。
每天早上,穆罕穆德都会坐在他那宽敞的客厅里,吃上一份热腾腾的早餐,并配上一壶刚刚沏好的龙井,今天也不例外。
因为他喜欢在吃早餐的时候听一些音乐,所以在他餐桌对面的墙边放着一套音响——一套昂贵到让人在听到价格后会忍不住再确认两到三次的音响。
就像某部电影里说的:“站在这样一套设备前,如果你闭上眼睛,你会以为是真的有人在你面前演奏或歌唱。”
今天,穆罕穆德播放的是巴赫无伴奏大提琴g大调第一组曲,他的最爱之一。
这……是他心情很好的征兆。
伴随着音乐的流淌,他甚至数次闭上双眼、举起手中的筷子轻轻挥舞,面露陶醉之色。
然而,此时此刻,在欧亚大陆的交界处,却有无数的生灵,正在血与火的地狱中起舞。
一场在后来被称为“铁幕之炎”的惨剧,就在这一天的早晨上演了。
自一百多年前的“天都毁灭”事件以来,人类已有一个多世纪没有再经历过这种规模的战争伤害;对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某天,一道闪光和一股灼热的气浪突然出现,夺走了你的生命以及你周围的一切”这种事,是他们绝对不会去想象的。
因此,当这种伤害毫无征兆地降临时,他们会格外的震惊、无助、悲痛、愤怒……
但在当时,并没有人知道这次针对数个郡的大规模无差别轰炸行动究竟是谁所为;在联邦早已准备好的宣传攻势下,民众们几乎全都相信了这是反抗军的暴行。
嘀——嘀——
就在穆罕穆德享受着音乐、美食、和“胜利”之际,他放在桌上的平板电脑忽然响了起来。
闻声,他扫了眼屏幕,发现是一个未登记的陌生号码向自己发来了视频通讯的请求,稍稍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立起了平板、并点了“接通”键。
“认识我吧?”子临没有跟对方客套,画面一出来他就直白地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认识,你是子临嘛……”穆罕穆德用他那异常的沙哑嗓音,和淡定的语气应道,“现在逆十字是你在话事对吗?”
子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现在茶宴是你在话事吗?”
穆罕穆德明白对方的意思:“茶宴向来是由代号为‘龙井’的成员做主的,这你应该知道。”
子临耸耸肩:“逆十字向来都没有什么真正的话事人,这你也应该知道。”
“这样啊……”穆罕穆德冷笑一声,“呵,那你好像没资格跟我聊天啊。”说着,他又拿起了刚才放下的筷子,在桌面上掇了掇,准备接着吃饭。
“如果每次我听到‘资格’这两个字从你这种下贱的人嘴里说出来都能得到一块钱,我现在绝对已经是百万富翁了。”子临道。
“注意你的措辞,年轻人。”穆罕穆德被骂了也没生气,只是悠然地将食物放进嘴里,并一脸满足地嘬了几秒。
“我所用的措辞,只是在描述显而易见的事实,这并无不妥。”子临微笑着接道,“你人模人样地坐在那儿,吃着中式的早餐,喝着上好的茶叶,却播放着与之格格不入的音乐来附庸风雅,这叫不伦不类;你拿筷子的手太过靠前、连中线都没过,这叫贫相;你对齐筷子的时候掇了桌子,这叫粗俗;你吃东西的时候喜欢放嘴里嘬几秒,这叫穷酸;你犯了这么多传统规矩的忌讳却不自知,这叫无知;你得了个‘龙井’的名头就以为自己‘做主’是理所当然,这叫自大;你搞了点贼喊抓贼的戏码自以为精妙绝伦、且已大功告成,这叫愚蠢;你在跟身为逆十字成员的本大爷对话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尊重和敬畏,这叫作死……
“综上所述,你这个一副穷酸相、粗俗、无知、自大、不伦不类的作死蠢逼,竟认为我跟你谈话还需要所谓的‘资格’,这叫给脸不要……即,下贱。”
子临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穆罕穆德整个人都僵住了,其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
穆罕穆德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么喷过,最气的是他愣是找不到反驳的点。
“现在听好了,我今天特意来联系你呢,只是为了告诉你两件事。”子临也没等他回答,便接道,“其一,不要以为你做下的这件事是终结了乱世,恰恰相反……那只是这场大戏的第一幕。”
他顿了顿,接道:“其二嘛……”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子临忽然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你觉得成就了此刻这首曲子的人是创作它的巴赫呢?还是演奏它的乐师呢?”
“你什么意思?”穆罕穆德并未直接回应这个听起来像是陷阱的问题。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茶宴’是一首曲子,我希望你能演奏得更用心些。”子临笑道,“这样等巴赫来打你耳光的时候,你至少还能用‘尽力了’来给自己辩解一下。”
穆罕穆德逼视了子临几秒,着实没想通对方的弦外之音,故而回了四个字:“不知所谓。”
“我的话你不用现在立刻听懂,你要真懂了,反而会让事情少了很多乐趣。”子临接道,“总之,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两件事……希望你能打起精神、别急着庆祝只存在于自己想象中的那份‘胜利’,因为逆十字和茶宴、和联邦之间的游戏……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