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暗昧不明,将她眼睫拉长,小手似的搭在颊上,难得的柔和。
长孙茂心中一动,欲进屋去,眼神忽然适应昏暗屋子,陡然看清了她手里那书本的名字,瞬间僵在原地。
与其说是书本,不如说是本账本。里头清清楚楚记着他“赊”或者说抢了什么东西,伤了什么人,欠了谁的情,负了什么债……或者说罪责。当这些旁人不会知道,如果可以,重甄也会让旁人永远不知道。但他得记着,免得时间一长,自己都忘了。
可这东西正被她捧在手头,在灯下细细捧读。
长孙茂立在廊中不敢进屋,静静等,像罪人听候发落。
她抬眼看他,欲开口说什么。
长孙茂呼吸一滞。
听见她问,“都看些什么书呀?”
语调是轻松的,脸上却看不出表情。
长孙茂盯着她手里的本,答道,“大抵谁怕我无聊,随手搁的。”
她哦了一声,将本合上,往桌上随手一置,在屋里转悠,东摸摸西看看。
他几步上前,慌忙将那本书藏入书堆深处。
又从后头跟上,打她经过之处小心留意着,以防还有些旁的东西被她瞧见。
她大剌剌往榻上一坐,垂着头,问,“游仙窟,如今不看了吗?”
他闻声随口答道,“好久不看了。”
一面答着,侧身对着她,查看她方才瞧过的木架。
幸而没有什么别的物件,长孙茂终于松了口气。
她若有所悟哦了一声,打量他,忽然问,“你紧张什么?”
他回答说,“没有。”
上山匆忙,头发随意束着,耳朵露在外头,眼见的红了。
她一直盯着看,笑意从眼底渐渐浮上,显然此情此景应证了什么好玩事,说,“我问你啊。”
长孙茂“嗯”地一声,又无端紧张起来。
她抬头瞧他,笑眯眯地说,“我几时才能捞着,得你多叫几声师姐啊?”
他没答。不是答不上,是讲不出口。
也知道一撒谎就会如此。好似司马昭之心,无处可躲、无处遁形。
她也不过只想逗逗他。不曾想两个问题,能将他为难成这样。
一时泄气,笑了,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