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你被妖圣视为我族希望，不世天才，具天地造化为一身，妖族气运于一身，可以和圣仙境的妖王称兄道弟，甚至可以号令他们，连诸位妖族圣境都对你宽容有佳，给予了你无限帮助，在那妖神大战之中，大家都被打得遍体鳞伤，甚至那一代妖族最杰出的天骄都被彻底打残，妖族那一代的年轻一辈都还未盛开就陨落了……’
‘唯有你，在战争中越战越勇，修为，境界水涨船高，你以为是为什么？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那么强，金仙之躯就可以力抗天界圣仙境吧?那是因为早在你与那些圣仙境的天神交手时，我族圣仙境就已经将他们打残了，故意留下来给你练手罢了！你以为那场战争是以你们为主，你们才是奋战在前线的战士？’
‘你们可曾抬头看过你们头顶之上的天空，那虚空内散发的恐怖波动？’
虎大力快言速语，情真意切，字字珠玑，句句肺腑，没有丁点惺惺作态之势。孙悟空听着他话中的悲伤和愤怒，火焰旋风消失，火眼金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冷声问道：‘你，是谁？’
‘我？’，虎大力苦笑一声道：‘我只不过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小妖罢了，只是那天，圣城驰援千万里，最终还是晚到一步，错失战机……’
‘恩！’，孙悟空听到了‘圣城’二字立刻明白了虎大力的来历，也知道了他是谁，语气不再那么强硬，有些愧疚的说道：‘你既然认识我，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说什么？’，虎大力看着孙悟空，目露悲戚道：‘该说的话，五百年前就该说了，五百年前没说，现在说也没意义了。’
‘我永远忘了圣城坠落之时，地动山摇，生生撕裂出万丈沟壑，鲜血将那沟壑填满，无数的白骨堆积成山，我的兄弟，我的同族就死在我身边，其惨烈之势，至今想起我也是闻之色变！我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卑劣之徒罢了，我有什么好说的？我能说什么？’，虎大力说着，微微一顿，看向孙悟空道：‘倒是你，我们妖族，我们这些小妖穷其一生想完成的壮举，只有你才能带来我们完成的壮举，我们都期待着，我们都想着，等你从五行山出来，不带领我们实现会不会太可惜了？可是，现在……’
‘我们不屈不挠，逆风而行也要寻找的暗夜之光却变成了灼烧我们致死的太阳！’，虎大力面露苦涩，孙悟空身子不由自主抖动一下，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嘴角蠕动，像是想说什么，可却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虎大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咻呜~
然而，就在这时，九道断钢裂铁的神罡之风朝虎大力后脑杵来。
“恩！”
“恩！”，孙悟空这才想起来，他之前为了防止虎大力逃跑，不但传音了朱八戒，还故意将他往朱八戒避风所在驱逐去，此刻朱八戒定是见到了时机，匆匆赶来，要一钉耙结束其性命。
“住……”，孙悟空看着那朝虎大力后脑杵来的九齿钉耙刚想开口阻止，但话音未落，那耙已经落下，将虎大力的虎首犁了个稀巴烂，可怜他前脚才脱离刀网，后脚就陷入了死地。
砰！砰！
朱八戒一钉耙将虎大力犁倒，九个黑乎乎的窟窿里鲜血直冒，一头脑髓也随着鲜血尽数流干流尽，但他见此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好歹也是天仙巅峰，半步金仙境界的老虎，虽然九齿钉耙有断魂夺魄的力量，但总会有遗漏，于是，他轮起火焰猎猎的钉耙再往虎大力身上补了两筑后才停下。
“……”，孙悟空低头看着虎大力的尸首微微愣神，但感觉到朱八戒的目光朝自己望来时缓缓抬头，且在抬头间表情快速变化，阴沉愤怒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喜笑颜开的脸，“啊！师弟！你来得正好啊！刚才他领了几十个小妖出来与我斗法，但不消几个回合被我打败了，我正以为他要退回洞中，依靠地势与我纠缠，谁知道他居然跑着寻死。多亏了你在这等着，否则，依靠他对这里地势的了解，我要抓住他还得再废好一番功夫呢。”
“小事，小事。”，朱八戒一脸‘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淡漠表情，从容的摆了摆手后问道：“对了，弄风摄去师父的，可是他？”
“不是。”，孙悟空摇了摇头，未等朱八戒和随和赶来的敖玉露出遗憾表情，他又补充道：“但也不差。”
“他是那什么黄风大王的手下，我刚才已经到了那黄风洞前了，正要进去，他这怪自己出来了，敢对俺老孙大放厥词，把我惹恼了，于是就于他开斗。谁知他那么不经打，我还没用力，就把他打到这里来了，还好你守在这里。”，孙悟空说着，拍了拍朱八戒的肩膀道：“兄弟啊，还好有你，这功劳算你的。你和小敖继续在这守着，等我把这死怪拖去那洞口再索战，今天须是拿得那老妖，方才救得师父。”
“大师兄说得是，你尽管去吧。”，八戒拍了拍胸膛摆手道：“若是打败了那老妖，他要逃跑，你还把他往这里赶来，等师弟我去截住杀他！”
“好！”，孙悟空点了点头，一只手提着金箍棒，一只手拖着死虎，往那黄风洞走去。
“小敖，我们去继续藏起来吧。”，朱八戒看着孙悟空渐渐消失在视野，侧脸对敖玉开口，她点了点头，往原处的藏风闭气之穴走去。
但朱八戒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愣在原地看着孙悟空的气息在那妖洞之上停留才缓缓转过身去。因为，他刚才在孙悟空脸上看不到丝毫戾气和杀意，有的只是无以复加的惊愕，这很不同寻常。
无论再怎么小窥对手，可真的想打杀，不可能一点杀气都没有的，就算是碾死一只虫子，自己可能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杀气，但多少还是会散发一点杀意的，毕竟，杀孽就在那时犯下了。
但这并不是最不同寻常的，最不同寻常的是，朱八戒在远远飞来时，他在孙悟空的脸上看到了惊恐！
虽然孙悟空没有察觉自己的脸色有什么变化，虽然那仅仅是一丝惊恐，但朱八戒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点，并且在捕捉到的瞬间，他的脸上也出现了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那种表情会出现在孙悟空脸上，那个沐浴鲜血，徒手将无数天兵天将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绝世妖王脸上。
更别说除了惊恐之外，还有一丝羞愧，一丝莫名其妙的愧疚。
孙悟空那时候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本来被人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天才，可却因为一些事情就此堕落，变成了一个任人唾弃的废物。但偏偏，他表面上自甘堕落，但心里却没有没有沉寂下去，他的内心还有良知，还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些曾经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人，所以他甚至都不敢去直视眼睛，直视任何人的眼睛，他害怕从眼睛之中显露出自己懦弱和无能。
齐天大圣孙悟空，从来都不是一个乐于和别人分享自己悲伤的妖王，他从来都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他的悲伤。
“二师兄？”，敖玉前行几步，发现朱八戒并没有跟上了，随即回头，对着站立不动的他开口。
“恩？来了，来了。”，朱八戒闻言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朝敖玉望去，但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杀死那虎妖之后孙悟空在抬头望向自己时所流露的杀意，尽管那是微不可察的一丝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