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妄带去的那些人,不仅武艺高强,熟识水性,去之前,他们也推演过几次从画舫逃生的法子,所以,墨九并不很担心他们的安危。
落入水里,她没有见到东寂下水救他,便执行了第二套方案,一个人从水底偷偷潜浮到岸边,准备去聚点等消息。
“吁!”
望望天上烈日,她心脏有些塞,情绪莫名地笑了笑,抖了抖身上湿透的衣裳,又脱掉鞋子倒掉里面的水,再低头穿上,眼儿一瞟,就看见了慢慢走过来的一双鞋。
“玩够了?”
头顶上的声音,冷、冰、阴,像把她恨到了极点,实在与那张漂亮的小脸儿气质不合。
墨九抬头,轻笑瞪他,“相爷挺快的啊?”
“哼!”
苏逸少年老成的负着手冷哼一声,双眼微阖,上下打量她片刻,唇角便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来。
“琼沾粉缀,红罗巧袖,你墨九若去做画舫上的营生,想必会比做墨家钜子要强上许多。毕竟,做船娘不需要脑子,不需要智慧。”
这货的嘴向来毒得很。
墨九沉了沉眉,看苏逸左右无人,显然是独自一人过来找她“耍贱”的,那么,他肯定没有要揭穿她的意图了。
一念至此,她紧绷的心弦放松不少,跺了跺脚,踩着水淋淋的步子,轻摇慢摆地走到他的面前,高抬起下巴,双眼闪过狡黠的光芒。
“流波坠叶,闲倚梧桐。苏相若是去丨操那小倌的营生,想必也会比做南荣的丞相强上许多。毕竟,苏相不仅有一副俊俏的好身段,还有一张无所不能的巧嘴……”
无所不能的巧嘴?
苏逸总觉得这句话有些深意。
可墨九并不解释。
她暧昧地笑着,与他擦肩而过,摆摆手。
“不见。”
“站住!”苏逸低呵。
墨九回头瞟他一眼,满是风情的嗤笑。
“苏相这态度,到底什么意思,民女不是很明白?若是要叙旧?恕我难以奉陪。若是要抓我?那就实在可笑了。……难不成南荣皇帝游湖,不许小民不小心落水?”
针锋相对,墨九从来不弱于人。
可这回,苏逸却笑了。
微低头,他踩着墨九湿漉漉的脚印走近。
“不是千方百计要见他吗?怎的,不敢了?”
见他?东寂。
墨九脊背一僵,久久未动。
是的,苏逸与她的感情,只是乏乏。
若不是得了东寂的命令,他又怎会冒险下水救她?
……而且,向来钻研权术的苏权相,又怎会冒着被皇帝斥责的风险,等在这岸边与她谈人生理想?
那么,是东寂终于肯见她了吗?
——
苏逸带她去的地方,是京郊的一所宅子。
宅子没有菊花台的清幽大气,却让墨九有一种故地重游的错觉。因为,微风送来的空气里,仿佛有一种淡菊的香味儿,牵引着她走向了旧时光……
过往种种,似水无痕。
她衣衫未干,裙摆擦着腿脚,不太利索,一颗心,也有些飘。哪怕明知道去见的人是东寂,但事异时易,他不再是他。而她,也不再是她。
“咚咚咚!”
苏逸叩门的动作,很优雅。
“进来!”
墨九屏息凝神,看那扇木门被推开。
里面的人,没有入座,而是拿挺直的背朝向门口,在静静观看墙上的书画。那动作,那姿态,就像他那次从临安不远千里到金州与她会面时一般无二。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墨九有一种穿越时光的即视感。
可,到底是不同了。
——书房里,布置素雅,除了书画古玩以及一些乐器,旁物难寻。那画风,到与苏逸有几分契合。
几乎下意识的,墨九就猜到了。
这是苏逸闲置的宅子,皇帝临时使用的。
果然,狡兔,总得有几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