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有一双手,把她引入这个局,可她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把她见过的人,从头到尾在脑子里筛选一遍,她仍然没有什么头绪,不免沮丧。
“宋妍,我告诉你啊,人要想活下去,得靠自己自救。我这会儿脚都踩不到地儿,心慌得很。再说,我对你也没什么好感,你死不死的,与我无干……我想对你搭把手,只是怕落下一个谋杀你的罪名,如果你都不想活,我也犯不着为你冒险,懒怠救你了。”
四周空荡荡的,对面的挣扎突地厉害了。
可天空黑沉沉一片,墨九依旧看不清。
嘴上说着放弃宋妍,但她这时确实不能放弃她。
她硬着头皮把横梁往前推了一段,寻找着宋妍的位置,哑着嗓音喊:“宋妍,再不出声,我就走了啊。”
宋妍还是没有出声。
却有一只手伸过来,她抓住了墨九的衣袖。
墨九一喜,反手拉住她,就往上带,“抓好我!”
那只手确实是宋妍的,虽然满是污泥,但手感却很细腻。
她挣扎着想让墨九把她从污泥里拖出来,可在吴嬷嬷肥胖的身子一扑之下,她全身都陷在了淤泥里,就剩一个头在上面,加上吴嬷嬷似乎恨不得她死,始终把她的脑袋往浮泥里按压。她受了伤,使不出力,满嘴污泥,也说不出话……
“抓紧,别放。很快日食完了,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墨九鼓励着她,可任凭她与墨灵儿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不仅没法把宋妍拉出浮泥,那根横梁也在吴嬷嬷肥硕的身躯拉拽下,越陷越深,眼看浮泥都入嘴了。
“呸!”墨九吐一口泥,大喊,“抓紧!”
宋妍显然是说不出话来,一句声音都没有。
可四个人这样一番拉扯之后,人体天生的重量便占了优势。吴嬷嬷凭着体重肥硕,终于把墨九与灵儿也扯入了污泥深处,那根横梁在淤泥中,浮不起来,几乎没了任何作用。
墨九心里一慌,正寻思要不要放手,突然的,宋妍在她的手里胡乱塞了一个什么东西,尔后重重推她一把,就在力的作用下越沉越深。
“喂!”墨九手心一紧,扯过来的只有紫貂风氅的衣角。
她不由大怒,“我最讨厌欠人人情,宋妍,你……祖宗的!”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等她的声音落下时,天上乌云慢慢散去,阳光又以普照的姿态映照在荆棘园中……可她与灵儿的身边,只有一片狼藉,四周的荆棘枝条横七竖八插在淤泥中,带着狰狞的尖刺,诉说着先前的事,并非一场幻觉。
但淤泥中,宋妍与吴嬷嬷都不见了。
墨九喊了几声,不见回应。
耳边只有姑娘小姐们又一次见到阳光后愉快的尖叫。
这浮泥到处有多深?
“宋妍!”墨九拽着横梁,可捞不起它,不由恼恨地丢掉了。
这时,墨灵儿突然兴奋的“呀”一声,抹一把脸上的淤泥,扯紧墨九满是泥泞的衣裳,指向碧水亭的位置,一双眸子晶亮亮的瞪着,“姐姐,你快看呐!”
碧水亭整个儿不见了,似已陷落下去。
却有一个高于浮泥表面的桌案横在中间——正是摆放紫貂风氅的案桌。
灵儿浑身乏力,声音都在哆嗦:“姐姐,九九九宫格太复杂,旁人一时半会进不来,这浮泥也不晓得有多深,灵儿,灵儿没力气了……我们爬到那个上头去。”
“好。”墨九的脚被横梁砸了,在浮泥里疼得想死,还使不上劲,多亏有墨灵儿在。但灵儿功夫不错,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负担自己已是不易,再加上一个她,更是艰难。墨九来不及考虑,拖着墨灵儿就往案桌方向去。
然而,就在她两个接近案桌时,她似乎听见细微的水声。
在安静的时候,那滴水的声音,若有似无,却怪异地入了耳。
墨九身子僵住,觉得冷风刮得脸颊生痛。
“姐姐,快啊!”墨灵儿似是支撑不住,看着近在咫尺可以站立的桌案,整个人瑟缩不已,“浮泥越来越软,灵儿怕等下拖不住姐姐了,灵儿掉下去没关系,可姐姐身系墨家,不能出事的。”
墨九没有动,她有些隐隐的不安。
莫名的,在这涌动于血管的不安里,她突然想到了萧六郎。
若她死在了这里,他的云雨蛊,会不会造反?
突兀的,她问:“灵儿,一个不爱吃水果的人,冷不丁掐个葡萄吃得津津有味,代表什么?”
灵儿傻呆呆看着她,“姐姐,我们应当先上桌案,再说这个。”
墨九嘴角牵出一抹笑,盯着灵儿满是污泥的脸,“桌案中空的。”
低“啊”一声,墨灵儿看一眼并无异常的桌案,“姐姐怎么发现的?”
墨九微眯眼,“来自好吃懒做者天生的直觉。”
墨灵儿是墨家人,多少懂一些。
看着那个或许中空的桌案,她血液登时凝固一半,“里头有机关,是有人故布生路,想害我们?”
墨九动也不动,牙根有些发冷,“确实是一条生路。”
从始至终墨九都相信,那些人不想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