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娘们儿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霸气得太过厉害,换了旁人哪里招架得住,还好李晔自身腰板儿硬。
打铁还需自身硬,自身硬了,想打什么铁,想把铁打成什么样都行,这个道理放诸天下都是行得通的。
兰州城北数十里外,月光照耀不到的山峦阴影前,有一群人面朝金城县静静飘立。
彼处汹涌的天地人潮,恢复平静后良久,这里都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说说吧,看了这可以称作惊世骇俗的一剑,你们都有什么看法,有什么想法?”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在人群最前面发出来。
一时竟然没有人接话。
半响,一个清丽中正的女声响起,“今日之后,世间再无月神教了,连高原上都不会有。仙域之上,月神和她的随从们,我们可以吞掉。”
“师太的意思是,我们要在高原上,跟全真观争夺,月神教灭亡后留下的势力空白?”一个刚毅锐利的男声,明显很意外的反问。
先前开口的女声没有再响起。
苍老沉稳的声音叹了口气。他如何能不知道,那位师太并没有跟全真观对抗的心思,或者说勇气。既然不争夺月神教覆灭后,高原上的势力空白,那么在仙域上吞掉月神,就完全没有收益。
如果做了,那就是给道门仙庭做嫁衣。
这是释门怎么都不会去做的事。
高原之上,释门跟月神教分庭抗礼多年,两教的斗争,甚至引发了吐蕃内乱,导致张义潮趁势而起。现如今,张义潮不在了,归义军也大为衰落,原以为可以着手再度跟月神教进行斗争,却没想到,眼下月神教就这么被从世间抹去。
敌人消亡,这本是一件值得大肆庆祝的事。
但是看了刚刚那一剑,没有人有这个心情。
一个敌人死了,另一个敌人却在逼近,偏偏后者还远比前者强大。
今日他们到此,作壁上观,打得自然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却没想到,胜负分得那般迅捷、轻松。
又等了许久,没有再听到其他人出声,为首的老僧人叹息道“河西十二州,已经被李晔占据,我们麾下那七州,实在是不够看的。无论我们心里是否愿意承认、接受,能够斩出方才那一剑的李晔,的确不是我们能够战胜的。”
“主持,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要向李晔投降不成?他可是我们释门在凡间的头号大敌!昔日凤歧山一战,他让我们苦心孤诣,准备多年的东出大计毁于一旦!而后河东之役,他又将我们释门在大唐最大的根基毁去,我们跟他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清丽中正的女声变得尖锐。
她很愤怒,很委屈。
但她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老主持已经抬起手,示意她闭嘴。
老主持缓缓道“你们还不了解李晔吗?对释门,他向来没什么好感,碰到我们,他是真的会不死不休。但是温末部这份基业,我们不能再失去了。西域被回鹘明教攻占,咱们本土,更是面临西边来的穆斯林入侵,会战一败再败,哪有力量支援我们”
说到这,老主持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说理由、原因,直接道“我会亲自去拜会李晔,如果他愿意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献出凉、甘、肃等七州,又何尝不可?只要他不灭绝释门,就算是他征伐西域,我们也愿意助战!反正西域的回鹘明教,跟我们也是血仇。”
“主持,这释门尊严何在?!”师太不平的大叫。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师太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老主持。
老主持冷冷注视着她“现在,你能冷静下来了?如果不能,我可以再多给你几下。”
师太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老主持锋利逼人的目光,从其他僧人面上一一掠过,直到所有人都低下头,表示心甘情愿的顺服,这才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他眺望着金城县方向,继续道“你们中间有的人愚蠢,老僧懒得理会,有些事,你们想不通的,那就不要去想,听老僧的命令就是。但谁要是敢用自己的愚蠢,贻害我释门大局,那就休怪老僧手下无情!”
尊严,在生存危机面前,尊严算什么?
生存是第一位的,只有能够生存的人,才能去思考尊严不尊严的问题。
有些话,老主持不会跟旁人说,释门在仙域的局势,比他们在凡间看到的还要糟糕百倍。其中最严重的,是释门本土之地,释门就要存在不下去了,内部各教兴起,外部强敌入侵!
释门香火供奉急剧减少,整个佛域就要支撑不住!
原本释门发展良好的大唐,也因为李晔的出现,而再无几座像样的庙宇!
之所以不说这些,老主持是怕把他们吓傻,担心他们脱离释门!
简而言之,释门现如今四面受敌,最严重的,是东西夹击。西边的穆斯林全无理智,只是一群打着安拉旗号的狂热战斗机器,唯一可以谈条件的,就是李晔。
虽然跟李晔谈条件也很难,但释门还能怎么样?仅凭刚刚李晔展现的那一剑,就算释门借下佛域仙力,也根本无法战胜!
对不能战胜的敌人,就只能选择臣服,祈求对方的怜悯。
老主持唯一庆幸的是,释门现在还有不少力量,至少仙域上力量还不弱,如此,他们还有被利用的资格,还有换取怜悯的本钱!
张长安呆呆跪在地上,滚烫的泪水顺着下颚滴下,滴打在张逊纸白的脸上。
这是他为父亲流下的泪水,只可惜,他的父亲再也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楚铮和老道人刘柏符,一起蹲在张长安面前,望着悲伤到失魂落魄的张长安,相互看了看,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