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腕轻轻一转,浓墨迤逦地写下《赠范晔诗》的首句“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教室前方的机位将他写字时的神情、动作全部录了下来。
管导演很满意今天的拍摄成果。下课后,他提出想加录一段易聊单人的发言部分。
易聊就年轻人学习书法这件事谈了一点自己的看法。这么多年来,他都在不遗余力地参与书法宣传事业,不喜欢商业消费的他却乐意用自己的名气,甚至是颜值,来带动年轻一代了解书法、学习书法。
易聊说:“这是一门国学,它值得被更好地传承下去。”
苏雨眠隐约能够理解国视要拍这部纪录片的意义了,即便纪录片的观众不多,“书法”也值得被永久地记录。作为一门传承千年的国粹,其中很多道理和讲究不是她这样的门外汉能这么快摸清的,但她知道,易聊和他的同好们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拍摄结束后,易聊送苏雨眠回家。走到美院门口,恰巧跟刚才教室里的那拨学生撞上了。
喊她“师母”的男孩就站在最前头,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不是师母就是准师母。”
苏雨眠有点窘迫,指尖扯了扯裙摆。
易聊面无表情地看着男生:“李明宇,是不是想去我办公室喝茶了?”
“别别别,童言无忌,易老师放我一马。”男孩缩着脖子,求饶似的冲苏雨眠眨眨眼,“美女姐姐,易老师平时也这么严厉的吗?”
苏雨眠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易聊,认真地说:“严厉啊,他当然严厉,不仅严厉,标准还很高。他平时布置的作业应该不好做吧?偏偏你们说好话、求情都没用,他这个人油盐不进,还不解风情。”
李明宇像发现了知音,疯狂点头。
易聊脚步顿了一下,皱眉反问:“不解风情?”
苏雨眠愣了愣:“难道不是吗?”
李明宇等人在一旁哄笑起来。
易聊瞪了他们一眼,黑着脸推苏雨眠上车。几个男生还在后面不怕死地起哄:“易老师,加油!”
易聊:……
苏雨眠心情很爽,易聊的脸却越来越黑,道:“你身体好了?”
“啊?什么?”
“上次见你,你好像是不舒服,我也没来得及问你。”
苏雨眠立刻反应过来,脱口道:“啊……对,我当时痛经。”
“真的?”
“千真万确。”
易聊回头看了她一眼:“现在好了?”
“废话……痛这么多天,会死人的好吗……”
苏雨眠神色很镇定,一点也不像在撒谎。
易聊陷入沉思中。姜文玉后来打的那通电话,让他辗转反侧了好几天。
姜文玉只说有人散播谣言影响到了a组某位同事工作,却没提具体影响到谁,但他结合那天的境遇,直觉告诉他,那人就是苏雨眠。
可是,苏雨眠现在却告诉他,她当时只是痛经?
易聊眸子里阴晴不定,车停在红灯下,从后座椅上拿来一条毛毯:“披着,别着凉了。”顺手还打开了暖气。
毛毯是珊瑚绒的,暖气也直吹着自己,苏雨眠尴尬地把自己裹进毯子里,哪里包得不严实易聊还会指责她。
事实上,没几分钟,并不在生理期的苏雨眠就焐出了一身汗,不太舒服地在毯子里扭来扭去,却啥也不能说。
“还冷吗?”易聊问。
“不冷不冷,非常……暖和。”何止暖和。
“杯子里有热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喝。”
“……不用了,我真的不冷了。”
苏雨眠快哭了,她现在深刻地意识到了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不乐意,易聊终于没再说话。两个人各怀心思,一路十分默契地沉默着。
直到进了小区,苏雨眠总算松了一口气,从毯子里钻了出来。
易聊说:“我上次跟你提到同学聚会的事,还记得吗?”
苏雨眠愣了一下:“b中的同学会?”
“嗯。据说操场翻新了,一起回去看看吧。”
苏雨眠刚想干脆地拒绝掉,却对上易聊坚定的眼睛,她心软地叹了一口气:“大哥,你为啥这么执着于要带我一起去呢?”
“高中聚会不是吗?”易聊语气理所当然,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你不去,我也没有回去的意义了。”
苏雨眠怔住了,她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再说吧”,然后逃似的奔下车。
她走的速度太快,易聊回过神时,发现她落了一本笔记本在副驾驶座上。他伸头喊了一句:“等等,你的本……”但车门外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生理期还跑得这么快。”易聊无奈,只能先把本子收进自己的包里。纸张忽闪间,他看到了自己名字。
虽然没看过什么言情剧,但女孩子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写在本子里,似乎是常有的事?
易聊抿了抿唇,眸光闪烁,纠结了三秒,决定“冒犯”一下苏雨眠的笔记本。
刚翻开,一句话赫然映入易聊的眼帘:易聊就是个王八蛋!!
“王八蛋”上面还涂了两个黑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