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颔首,算是默许。
秦秋婉看向稳婆:“你是在哪丢的孩子?”
稳婆想也不想就答:“悦来客栈。”
她又问:“孩子是在哪出的事?”
“三岔口。”稳婆同样答得毫不犹豫。
“你是从何处找到我孩子他爹的?”秦秋婉一步步逼近:“林富贵的亲生父亲姓什么?她生母又姓什么?”
这些事情方才稳婆已经说过,她想了一下,还是答了出来。
上首的大人眼神深邃,拿着卷宗的手顿了顿。
其实,如果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且稳婆知道内情的话,应该压根就不用想,张口就能说出林富贵亲身爹娘的名姓,要么她直接装不认识或是不记得,才更不会惹人怀疑。
这么想一下才能回答,怎么看都挺奇怪。
大人接过话头,又重新逼问。在问到第五遍时,稳婆已经濒临崩溃,答起来语无伦次,后来连出事的路口都说错了。
其实这公堂上的所有人都已经对稳婆起了疑心,林富贵满心期待,真心希望自己不是外头的野种,而是真正的林家血脉。
大人又问了两遍,稳婆彻底忘了自己先前记得的那些话,到后来回答起来,已经满是迟疑。
见状,大人一拍惊堂木,吓得公堂上所有人都一个机灵。另一个帮着稳婆作证的伙计吓得不轻,当即摔倒在地。
大人又怒斥几句,两人就白着脸都撂了。
稳婆会跑来说这些话都是被人指使,这个请他来的人,就是林才德身边的随从。
事情到了这里,几乎已经水落石出。
大人险些被人利用,很是恼怒,几板子下去,众人就招出了幕后主使。
林才德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读书人,哪怕被所有人指认,也是毫不慌乱。
“大人,我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说这些话。”他转而看向已经一脸得意的林富贵,道:“我没想到,你为了得到林家,竟然会找这些人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来。”
林富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顿时瞠目结舌:“关我何事?”
今日被请到公堂上之前,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已经被人怀疑。
这会儿才得知,应该是二弟不甘心把家财交给开源,所以才费尽心思算计了这么多。
他不欲多说,摆了摆手:“当年我被送去乡下的时候,只是个襁褓中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也不记事,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大人会帮我查出来的。”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他真的不是林家血脉,大人查明了真相之后,也怪不了他。
大人确实能帮着查清真相。
真相就是林才德为了取回已经在衙门记录在册的那份契书费尽了心思!
“林秀才,你为了接手家里的生意,竟然使计陷害兄弟。之前我还觉得是姜举人小题大做,现在看来,姜举人一点错都没有,让你这样的人入仕为官,其实是害了百姓。”大人摆了摆手:“你这样品行不端的人,不配得到功名,稍后本官会写折子送往京城,让皇上定夺。”
一个小小的秀才自然轮不到皇上来管,林才德的这份功名,肯定是保不住了的。
林才德目的没能达到,反而还搭上了自己寒窗苦读十年才得的功名,立刻上前求饶。
到了此刻,他也没有承认自己有错,非说是林富贵伙同几个人陷害他。目的就是为了林家的家财。
这简直是把大人当傻子糊弄,大人本就厌恶他利用自己,当即便按律法从重发落。
以他陷害血亲兄弟的罪名,当即就把人下了大牢,监五年。
对于一个曾经很有希望入世为官的读书人来说,这无异于是世上最惨的下场。
姜氏本就是碍于自己和父亲的名声,才没有离开他,眼看他沦为阶下囚,当即就找了人帮着写了一封和离书,丢下两个孩子回了罗城。
林家婆媳俩简直要疯。
那边忙着去哄回姜氏,这边又想着救回孙子。
可惜,两头都没能如愿。
姜氏回到娘家之后,不到一个月就重新改嫁了另一位举人做继室,再不可能回头。
婆媳俩心力交瘁,没多久就病倒了。
等到林才德判刑,老夫人不能接受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子落到这样的下场,她也不知道该怨谁,就越病越重,喝了药也不见好转,没多久就到了弥留之际。
人要不成了,秦秋婉带着姐弟俩上门探望。
老夫人看着床前的人,忍不住问:“你恨不恨我?”
弥留之际,她才恍然发现,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好像没几个,就连儿子都怨上了她。
那自然是恨的。
张招娣在这府中离世,虽然不是老夫人动手,但也是她默许了的。
老夫人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她的回答,忍不住苦笑。
她看着帐幔顶,就那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