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虞清欢,真想一巴掌呼在长孙焘脸上。
这王府的下人虽然都惧怕他,但私底下却十分知足常乐,从这点来看,他绝非一个草菅人命,不把奴才当人看的权贵。
所以,他这是在坐地起价,想让自己拿出更多“诚意”。
虞清欢丝毫不惧地迎上他极端无情的目光:“你若能立即给我这些药材,我能为你解决太后的头痛之症。”
长孙焘唇角扬起丝笑意:“你怎知母后患有头痛之疾?”
卿如晤道:“那日入宫觐见看出来的,虽然太后用花钿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能隐隐看出眉心那因长期揉 捏而形成的紫黑之线。”
听了她的话,一直保持缄默的谢韫目光一闪,却被虞清欢捕捉到了。
长孙焘单手支颐,微微扬眉看向她,道:“太后是你的婆母,你为她治疗本是应该,你以此换药,本王觉得不妥。”
长孙焘还没有信她,他当然不会拿太后的身体冒险,所以刚才那个筹码,并不是虞清欢真正想给出的筹码。
但唯有这样做,才能让长孙焘觉得她已经走投无路,相信她接下来抛出的筹码是她所拥有的最大筹码。
虞清欢作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语气中带着不甘:“淇王,上次给你的名单,我只写了一部分,真正重要的核心人物,我还没透露,那些人,和我祖父可亲了,来往也更为隐秘,他们会时不时地给我祖父送大箱子,而那些大箱子,都会被悄悄抬进相府的库房。你若能马上给我药,我便把他们的名单写下来,不过有的人我不识得名字,我可以画出他们的画像,就看淇王愿不愿意做这笔生意了!”
长孙焘沉吟片刻,忽然道:“如此,甚好。”
虞清欢暗自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情:“一手交药一手交名单,若是淇王不信我,可以让谢韫把药取来,而我在这里等着,只要一拿到药,我马上把名单写下来。”
长孙焘微微颔首,谢韫起身,冲虞清欢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小茜的毒不能拖太久,虞清欢心急如焚,但面上却静如止水。
“爱妃,本王在相府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却还对本王有所保留,甚至一个核心人物都没透露。”长孙焘看向她,目光微带探究,“今日 你怎舍得拿出来?”
她当然不舍得全部拿出来,只是她故意让长孙焘认为她拿出了全部而已。
虞清欢平静地陈述:“虽然我们的结合并非你情我愿,但你是我的丈夫,尽管我很感激你在相府对我的回护,不过你所做的那些事情当中,多多少少有一些是你为人夫君应尽的责任,所以我给的,完全够还你除了尽丈夫责任之外所做的事情。小茜五岁就跟在我身边,她于我而言,是重要的人,值得我付出更多来换她的平安。”
是的,很重要。前世小茜为了掩护她和秦臻离开,付出了她年仅十五岁的生命。
虞清欢就是这样,别人对她的坏,她绝不会轻易原谅,但别人对她的好,她也会铭记于心。
恩和仇,她从来分得清清楚楚。
长孙焘目光攫住她,笑声飘忽:“王妃,你这是在提醒本王,要时刻谨记丈夫的责任么?那你作为本王的王妃,是否也应该尽一下妻子的责任,对本王恭敬些?”
虞清欢勾唇:“王爷,我对你的尊敬,一直稳稳妥妥满满当当地存在心里,轻易诉诸于口的不是什么真情,而是谄媚讨好,尽管王爷不信人间自有真情在,但也不希望人人都对您虚情假意吧?”
二人正说着,谢韫提着几个纸包走进来。
虞清欢目光一闪,迫不及待地抢过纸包打开检查,待确认所需的药材都准备好之后,她走到案前拿了张白纸,迅速写下几个名字,扔下一句“画像不日就送来”,片刻都没有耽搁就回了知止居,接着忙到夜半时分,才让小茜的情况稳定下来。
“绿猗,你去歇着吧,小茜有本王妃守着。”虞清欢替小茜掖了掖被角,吩咐绿猗道。
待绿猗走后,虞清欢的脸色蓦地就沉了下来。
王府没有供养大夫,长孙焘是嘉佑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身份贵不可言,宫中的御医每隔一日都会来王府问平安脉,而王府的下人身体有个什么问题,都可以到账房支银子去医馆看病。
像王府这样的地方,府中常备着各类药材是很正常的事,但因为没有供养大夫,所以不论谢韫会不会医术,能不能辨别草药,他今日取药材的速度都快得奇怪。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药材早已事先包好。
种种迹象表明,小茜被蛇咬一事绝对是人为,而始作俑者,必定是长孙焘和谢韫。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很可能是拿到第一份名单后对她更加戒备怀疑,所以用这种手段逼她吐出更多消息。
“小茜,是我对不起你。”虞清欢轻轻说了一句,目光变得尤为坚定,仿佛灼灼燃烧着的火焰。
无论是谁,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敢拿她在意之人的性命开玩笑,她必定十倍奉还!
只是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能做的只有静待时机,就像潜伏在暗处的猎人那样,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暮梧居。
“你这王妃的确不简单。”谢韫落下一子,语气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赞扬,“竹叶青的蛇毒她都能解,有几分本事。”
长孙焘捻着棋子在手中把玩,忽而笑道:“本王这王妃,和本王耍心眼的时候也绝不含糊,本王认为,这一探并未试出她的深浅。”
谢韫挑眉问道:“昭华,你觉得她有所保留?”
长孙焘落下棋子,道:“自然,这份名单和先前那一份加起来,绝非她所知道的全部。”
谢韫又道:“如果她真如线报所说,在相府的地位低贱尴尬,那她有这样的聪慧和手段,实在令人费解。”
“且看着吧,日久见人心这话固然不适用于城府极深的人,但只要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长孙焘最后落下一子,抬眸看向谢韫,“谢韫,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