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前禁军头子一副巍然不动如山的样子,谭家主想了许久,只得不情不愿地熄了推脱的心思。
“谭某知道了”
醉芙前世能扛得起整个国安局的担子,除了她能力卓绝,还在于她交际能力十分了得。
留在楼浦王宫的这十日时间里,醉芙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硬是将处于忐忑不安中的西夜依孜给笼络了个七七八八,顺带着将此趟营救之行变成了好吃好喝的王宫之旅。
是夜,冥色四合,繁星泼洒。
醉芙跟在一个内侍身后,移步凌清宫。
脚一踏进门,一个黯然神伤的背影就撞进醉芙黑眸。
“参见女王”
一声轻唤将西夜依孜的思绪从往事中拉出。
她回头一看,见是醉芙,脸上虽无欢喜之意,但也没了初次会面时的针锋相对。
“你来了”
醉芙心里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一方面觉得西夜依孜助纣为虐、囚禁玄豫先生多年实在可恨,另一方面又觉得她多年痴心付诸东流、连带着亲生骨肉下落不明又确实可怜得紧。
十日前,和那封信一起从楼浦出去的,还有楼浦王的红蝎卫。
都说时间如白驹过隙,可西夜依孜的心却在这十日时间里倍加煎熬,当初那些情深似海的承诺,在夜寒孤梦时被拿出来反复掰碎、咀嚼,细尝之下,口口皆是苦涩酸楚。
她被醉芙口中之事折磨得不成人形,有时她恨不得被人狠狠捅一刀,了断一切往事。
仿佛老天爷听见她心声,就在此时,门外走进几道期盼已久的身影。
醉芙瞅见那几人袍子上系着的红蝎令符,抬眼看向西夜依孜。
西夜依孜杵在原地,看着那几道身影越走越近,牙齿不禁微微颤抖。
楼浦国君此时背后汗毛倒竖,只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将落未落的利剑,只待来人一发话,那剑便会斩得她灰飞烟灭。
“吾王”
几名红蝎卫神情悲戚,蓦地跪倒在地。
这一跪,不曾说出一语,却又是道尽千言万语。
西夜依孜身姿摇摇欲坠。
女子已是摧心剖肝、悲痛欲绝,却还强撑着一丝上位者的傲气,厉声喝道:“说!!!”
红蝎卫首领朝后方一招手,身后一人将手里捧着的小盒子呈了上来。
醉芙瞧见那盒子,猛地心里一颤。
她只觉得这春末夏初的夜风未免也太刺骨了点,连心都被凉了大半茬。
醉芙是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场面。
西夜依孜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连天上玉轮都不忍心看见此幕,默默将投射在她身上的月辉撤去,留下一片阴影笼罩在女子身上。
西夜依孜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将那雕龙画凤、极尽奢华的寿盒取过来,一滴血泪无意识地从她眼中夺眶而出,砸在陈旧落灰的寿盒上,洇出一朵幽冥地府的彼岸花。
醉芙仰头对月,无声长叹息。
西夜依孜目眦尽裂,灵气压抑不住,微微泄体而出。
巨大的悲痛席卷她,她怒极到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嘴巴张了好几次,才问出声:“说、说!”
红蝎卫首领垂头哽咽:“禀告吾王,幼主、幼主已于十五年前被澹王妃残害身亡”
噩耗如山崩地裂,令人招架不住。
楼浦女王一颗心仿佛瞬间被一道闪电击碎。
西夜依孜喉间腥甜血气上涌,她竭尽全力稳住心神,诘问道:“那、那、那如今的中宫嫡子是、是何人之子”
红蝎卫首领的愤怒压抑不住,回禀道:“乃是柳氏之子”
柳氏之子
这些年来她竟是在替仇人养儿子
一口郁结在心的淤血直喷冲天,西夜依孜两眼一翻,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女王!!!”
次日辰时。
本应是日色放明的时辰,往外一看,天上却是浓云厚积,压得人心莫名惴惴不安。
晦日阴天,最是让人沉睡不知时日了。
蜷缩在百里靖炘怀里的醉芙听见门外动静,眼皮颤动,迷迷糊糊醒了三分。
她这一动,百里靖炘也跟着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