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自信是好事。
然而盲目自信,且未能窥视全局得出的自信,往往就很要命。
得胜之后的李忠源已经不满足于冲进岳州城救援,而是想一举击溃兴汉军,封侯受荫,遂指挥所部清军大举北进,欲图一战解岳州之围。
“三千人就想吞掉我!”
得知李忠源突破第二旅防线逼近岳州城的顾安,决定利用李忠源轻敌冒进的机会,一面传令第二旅继续佯败北撤,一面调集主力第一旅、第三旅,连同第五旅一部于清军北进必经之路的树林设下伏兵。
伏兵的军力是北进的清军两倍有余。
岳州城中其实已经能听见南方传来的枪炮声。
岳州知府郭天恩怀疑是援军已到,因此希望总兵雅满泰能够带兵出城接应援军,只雅满泰过于小心,担心是城外长毛使的奸计故意诱他们出城,因此迟迟不能决断,导致失去里应外合重创兴汉军的机会。
战争,就是无数偶然叠加成的最终结果。
顾安以一个旅作诱饵不断诱李忠源轻率北进,结果就是李部被一点点的诱到伏击圈。
枪炮大作,喊杀震天,清军阵型当时就发生混乱,乱作一团。
顾安乘机催发伏兵,一部截断清军退路,另两部从两侧猛攻清军。
由于兴汉军多打旗帜,又得树林掩护,使得清军根本不知有多少人,遇袭之后两三个月前才招募的练勇最先崩溃,纷纷往回跑,结果被从后方兜上来的兴汉军压着打,不得不掉头往回跑,如此一来,让本就惊乱勉强应战的绿营兵也是大乱。
激战中,清军阵亡、踩踏而死多达两千人,其中将领47人,可谓是惨败。
主将李忠源纵马左冲右突无法杀出重围,后战马被兴汉军用火枪射中,坠马后的李忠源被生擒。
除百多人逃出,余众一千余皆跪地乞降。
战后,顾安给武昌发去的战报称:“我三面而出,疾趋如风。清军惊溃,生擒贼将李忠源,毙敌大半,岳州已成瓮中之鳖。”
李忠源部的被全歼不仅使岳州彻底失去外援,也让湖南巡抚巴延三无牌可打,得知李忠源部覆没,巴大人二话不说坐着驴车就往省城长沙逃去。
生擒李忠源后,顾安令人礼遇,欲劝降这位清军大将,奈何李忠源压根无降意,不住大骂兴汉军乃长毛汉奸,只愿一死以报大清。
顾安无奈,令人将李忠源押至岳州城下,当着城中清军总兵雅满泰等人的面将这位湘中第一悍将斩首。
李忠源人头落地时,雅满泰心中肯定有悔意,悔不该不听郭知府的意见出城接应,以致援军被歼,自个真的坐困危城。
援军的被歼让岳州守军士气变得低迷,城中更有反清分子散播谣言,制造事端,人心浮动。
雅满泰最终决定与副将熊定安率部突围。
熊定安祖上便是入《贰传臣》乙编的明臣熊文举,其是武进士出身,曾在乾隆二十七年武科考试中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
也就是俗称的武状元。
熊定安善于使用火器,是清军难得的火器专家,其部800人清一色火铳,是湖南绿营仅有的一支全火器化部队。
然而这支全火器化部队从开战到现在,几乎没有发挥作用,完全处于被动挨打,且有全军覆没危险。
因此熊定安同意总兵大人突围。
只是在突围前,雅满泰却突发奇想命人将一个装满炸药的信盒送给兴汉军。
药盒就是熊定安所制,只要打开就会爆炸。
为了让兴汉军主将顾安相信并开启,雅满泰还在信盒上亲笔书写“送与顾将军亲启”几个大字,并让送盒的人称他愿与兴汉军接洽开城事项。
本是想能炸死顾安,不能炸死也能让兴汉军指挥中枢瘫痪,为他们的突围争取时间,结果信盒送去却是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也没见城外的兴汉军有任何撤兵迹象。
原因是顾安压根没有亲手开启这个信盒,而是让一名俘虏在空地先行开启,结果自是让雅满泰的阴谋曝光。
这也是顾安的满洲贾姑父一手指导的结果,这位贾姑父除对内侄手把手教导用兵之道,更是告诉内侄敌军送来的任何东西都不要亲自开,也不要单枪匹马同新近投降的清军将领会谈,另外行军途中哪怕渴得再厉害,也不要饮用生水,务必煮开才行。
大年十七,雅满泰坚持不住了,决定突围。
一直紧密注视城中清军的兴汉军很快发现岳州清军突围,一场突围与反突围的厮杀很快开始。
在岳州城东王家河铺一带,两军激战最为激烈。
此处有一不知名小山包,雅满泰从城中突出后便率兵占领此处高地,并将欲夺回此地的兴汉军一部击退。
然而有十五名“长毛”因为迷路没能与大队一同撤下,于是就在该地一处池塘畔的芦苇丛中潜伏,到了夜间,这群士兵才开始摸黑往回撤,不曾想又迷了路,结果摸到了山包处雅满泰的指挥部。
带头的两长眼见四面八方都是清军,索性咬牙带着手下兄弟向着清军发起死亡攻击。
正全力往东边突围的清军压根不知后方有这么一群人,毫无防备之下竟被十五名兴汉军死士冲得乱七八遭,只以为来了多少番贼。
就这么着,十五名“长毛”持刀把清军后方搅得不得安宁,甚至连雅满泰的指挥部都叫吓得转移。
这一“转移”引发突围清军的大崩溃,雅满泰是侥幸突出重围跑到了岳州东边的大云山一带,然后一数身边的士兵就余七十多人。
悲愤交加的雅总兵倒是老实,在给皇帝的奏折中详细说了此次兵败过程,一点不曾讳言自己的得失,说什么“奴才看的甚真,数千官兵不敌十数番贼,实出情理之外”
又对左右感慨道:“憾山易,憾难,不意翅此。”
岳州守陷的八百里急递是大年二十三日送到京师的。
而此时,贾六正在家中对着富勒浑劈头盖脸的骂:“别人造我的谣你不管,别人刺杀我你也不管,我他娘的自己动手查你就管,抓些人就跟捅了你菊花似的,你说你什么意思!”
“你富中堂是不是真不将我贾佳世凯当兄弟看了!要真是这样的话,好,当着安亲王的面,咱们以后各走各的!我死了都不用你来吊丧!你叫人弄死了,也别怪我点炮仗!”
“那个话怎么说来着?对,家祭无忘告乃翁!我死你不管,你死我也不管!”
贾六一拳打在桌上。
拳风没能让桌子裂开,却让老富心头没来由一颤,脸上很是不自在。
色大爷开口了,把情绪激动的大表侄按在凳子上,眉头微皱,以长辈口吻教育道:“六子,破坏团结的话不要说,富中堂不是不关心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把事做绝了,闹的太大,对你,对富中堂,对我,都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