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谁也没想到会这样。解放安城时,玉儿执意要去支援前线,运粮食,运伤员,她说你在前方打仗,保家卫国,她这样做也算是和你并肩战斗。她身子原本就弱,坚持了五天,回来就吐了血,第二天就没了。彪子,叔对不起你。”
“继祖叔,这不怪您,是我们老李家对不起她,”李前进看着刘小玉的墓碑,对刘继祖说道,“继祖叔,我想把玉儿的坟迁入我们李家的祖坟,墓碑上的字也要换一下,玉儿毕竟是我们李家的媳妇儿,她得有个身份。”
“可你们连堂都没拜。”
“那不重要,玉儿是我们李家的媳妇儿,我认,我娘认,李家都认。”
“……你以后还要娶媳妇的,这让人知道了……”
“不娶了,以后玉儿就是我媳妇,您就是我爹,这个位置不会再有人来了。”
“彪子,你这又何苦呢,你们李家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这样做……那你们李家……
……彪子,小翠儿也是从小跟你们长大的,今年也十七了,还没说人家,要不……叔知道你重感情,可你总得给你们李家留个后啊,她姐姐在她前头,她也不会嫌弃。”
“爹,真不用了,我这辈子就守着玉儿了。”李前进坚定的说。
“你……唉……”
李前进在那次炮弹轰炸中,身上多处受伤,下体的弹片取出后,因为医疗药品有限,伤口严重感染,虽然最后没要了命,但医生说他没有传宗接代的可能了。
何必再去耽误别人呢。
…………
“你坐这儿干啥呢?”一个虎头虎脑看起来五六岁的男孩儿跑到李前进面前。
李前进坐在自家院前,身后的土坯房已经塌了一大半,院墙也所剩无几。
“这是俺家呀。”
“你家?这里好久没人住了,房子都塌了。”
“是呀,房子都塌了,没法儿住了。”李前进回头看了一眼废墟,又转过头来问道,“你是谁呀?”
“俺叫李焱,大家都叫我小炉子。那是俺三哥李淼,大家都叫他李三水。”李焱指着不远处枣树上趴着的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
“哦,小炉子呀,那你爹是哪个?”
“俺爹是李振江。”
“振江哥家的娃儿呀,你是老几?”
“俺是老四。”
“你去问问你爹,俺叫李……李四彪,他肯定认识俺。俺几年前当兵去打仗了,那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哦,那你今天晚上住哪儿?这里不能住了。你认识俺爹,那你来俺家住吧,俺家有地方。”
“呵呵呵,不用了,俺有地方住。”
“……那你明天还在这里吗?俺拿馍馍给你吃。”
“好呀,俺在这儿等你,也拿糖果给你吃。”李前进对这个莫名亲近的孩子很是喜欢,很期待明天再见到他。
…………
“五叔,以后咱们就都在大食堂吃饭啦?”李焱看着墙上醒目的标语“吃饭不花钱,努力搞生产”。
“对呀,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下地劳动也有力气。”李前进肯定的回答。
“太好了,俺娘想去队里的食堂帮厨。”
“……她让你给俺说的?”
“没有,可她跟俺爹说了,跟三哥他们也说了,每次都是当着俺面说的,俺娘懒,俺知道她想让俺告诉你,让她进食堂,就不用了下地干活儿了。”李焱诚实的回答。
“呵呵呵,你个鬼机灵,可是不行呀,你们一队食堂的帮厨足够,不能再加人了,总不能把你红梅婶或你牛奶奶替换了吧。”
“那可不行,红梅婶一个人带个孩子,家里没有劳力;牛奶奶也是一个人,无儿无女,不能替换他们。俺家都是壮劳力,不能偷懒。”
“呵呵呵,算了,你回去就说是俺不同意你娘来的,别的话不要说。”
李焱仰着小脑瓜不解的看着李前进。
“俺是为了你好。”李前进轻轻地弹了李恺一个脑瓜崩。
…………
“五叔,俺来帮你盖房子了。”
“小炉子来啦,你帮他们递递工具就行,看着火,开水不能断,师傅们干活儿出汗多。”
“好嘞。五叔,你把房子盖这里多荒凉呀,你家原来位置挺好的,正好也塌了,清理一下直接在那里盖多好。”
“这里和俺的家人们离得近,你看,他们都在哪儿呢,出门就能看见。”李前进指着富阳山上的一个地方,“俺想他们了就去看看,他们不孤单,俺也不孤单。”
…………
“亩产一万斤?放他娘的屁,一万斤麦子平铺在一亩地上,都他娘能没过脚面了,谁说的谁去种出来。粮食是种出来的,不是他娘吹牛吹出来的。”
“报纸上登着呢,人家滨海就做到了,上面也下了指示,这是硬性要求,你一个大队长,还敢怀疑上面的指示?你还是不是一个党员!”
“谁下的指示谁去种,种的出来我把脑袋扭下来给他。光知道吹牛,胡报产量,到了夏收秋收时候,公粮怎么交?按亩产一万斤交?农民们连麦秆都剩不下,他们吃什么,怎么活?你们想饿死老百姓吗?”
“你不按这个要求报产量,我撤了你的大队长,让接替你的人给我报,我是公社书记,我还管不了你。”公社书记一巴掌拍在了办公桌上。
“好,你可以撤了我的大队长,你也可以提拔新的大队长,可你要是敢让伴山屯大队虚报粮食产量,我就去告你,告你破坏生产,告你残害农民兄弟,逼着大家去死,安城告不了你,我就去京城告你,我不信这党的天下,还不让人说真话。”李前进也是一巴掌把左手狠狠拍在桌子上,扭头出了办公室。
公社书记坐在椅子上,“呼呼”喘着粗气。
“书记?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