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个孩子应该只有十四岁,十四岁呀,自己十四岁时刚来到这里,第一次有了吃饱穿暖的感觉,那时候见到外人,自己连头都不敢抬。
这就是个魔鬼,虽然小,但是已经长出獠牙的小恶魔。
两人沉默了不长时间,常贵拿起声明书,看着内容。内容并不复杂,中心意思就四点:一、即日起,常贵和常大龙脱离父子关系,常大龙可以选择任何方式自由自主生活;二、常贵不再负担常大龙以后的生活和学习等任何费用;三、常大龙以后对常贵没有赡养的责任和义务;四、常大龙不得本人或委托他人主动以被虐待的事情起诉常贵夫妻或对二人进行打击报复。
确实没有第二个选择了,这个小恶魔把自己的下场说的很清楚了,自己绝对承受不了那些后果,只要他那样做了,自己一夜之间就会回到当年的生活,甚至更惨,自己耗尽老东西留下的积蓄做彩礼才再娶的老婆,肯定也会离开自己。
他不想死,确实舍不得死。
终于,常贵拿起李恺放在桌子上的圆珠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稍等,常叔,还有个步骤,我们完善一下,”李恺笑嘻嘻的从书包里拿出来一盒印泥,“您受累,摁个手印。”
常贵怒视着李恺,右手拇指沾上印泥,狠狠地摁在签名上。
“得嘞,大龙,进来吧。”李恺拿过来“声明书”看了看,又对着手印处吹了吹,然后对折好放进书包,向门外招呼。
常大龙走进屋里,不敢抬头看人,但步伐很坚定。
“你个小……”
“常叔,就不要放狠话了吧,除了能自己过过嘴瘾,没什么意思的。柱子,把包袱给我。”
“来喽。”苑铁柱跟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大布包袱。
李恺接过包袱,对常大龙说道:“把衣服都脱了,所有的,包括内裤、鞋袜,全部。”
看常大龙有些犹豫,就继续说,“脱吧,全给他们留下,咱们不带走一丝一缕。”
常大龙愣了一下,明白了,马上动手,把自己脱了个干净。北方冬季的屋子里,即使有暖气,温度也不是很高,李恺赶紧把包裹里的衣物鞋袜拿出来,帮常大龙一一穿上,“有点大,先委屈一下,穿我的旧衣服,回去再给你买新的。”
“不委屈,这已经很好了。”常大龙眼泪都下来了,身上这套衣服,比自己原来穿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穿过不带破洞,不带补丁的衣服了。
李恺用脚把这些破鞋烂衣服归拢到一堆,看了一眼,转身对常贵说道:“常叔,你好自为之吧。我知道你觉得委屈,认为自己是被利用的受害者,可当年的事到底谁对谁错,说得明白吗?就算孙爷爷当初收养你有目的性,可如果当年他不把你带出来,你觉得你能活几天,他凭什么给你一条命,还不能要求回报,欠你的呀。你可以有怨气,但你不应该有恨意,更不应该把这种恨转嫁到你的亲生骨肉身上。我们走了,不用送。”
前世常贵落魄后找过常大龙,要他赡养自己,把当初对常大龙的虐待都解释为因为对老孙师傅的怨恨而行的无奈之举,所以李恺才知道这些恩怨过往。
在盘子碗掉地碎裂声和常贵的叫骂声中,小哥儿几个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