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突厥已经亡族了,玉真公主作为突厥王妃,也应该随突厥人一同去了,她这个身份回京城,别人怎么看她?”
“她要是一剪子自裁了,我还敬佩她,如今她眼盲身虚,又嫁过人,即便是公主之躯回朝,谁还会娶她一个突厥人留下的玩意?”
“玉真公主”,便是和亲时,先帝给谢柔枝封的封号。
这样的话谢柔枝听了,纵使心里难受,却也不能说什么。
她想好了自己的退路,她不愿意回长安,就打算在西北度过剩下的日子,
等见到那位大将军,便和他说明心中所想,想来对方应该能理解。
谢柔枝出了帐篷,风卷着风沙吹到她面颊上,她轻轻咳嗽了几声,听到了轻快的马蹄声朝自己走来。
谢柔枝笑了笑,认出来那是自己的马驹。
从长安到西北,这是为数不多还陪伴着她的伙伴。
谢柔枝将头靠在白马脸上,揉了揉它雪白的毛发,轻声道:“我们很快就可以走了,那个大将军今晚就会来这里。”
马儿亲昵地蹭了蹭她,鼻尖呼出湿润的潮气。
谢柔枝呼了一口气,翻身上马,浓黑的乌发被风吹起,衣裙一层一层在风中绽放,那衣裙叠着好几层纱,此刻吹开,耀目如玉,得犹如一朵寂静幽暗的昙花,盛开在大漠之中。
她迎风而立,静静地等待着那一串马蹄声靠近。
一队轻甲骑兵,驰骋在大漠之上,身后是辽阔的月色与孤烟,苍茫而雄浑。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伴随着那急促的马蹄声,同一时刻,还有千万粒细碎的雪花,从漆黑的夜幕落下。
谢柔枝看不见,伸出一只手,接住天上落下碎玉似的雪粒,喃喃道:“是下雨了吗?”
几丈远外,响起一道静静的声音:“下雪了。”
天地寂静,大雪悄然落地。
谢柔枝转过脸来,刹那之间,眼底滑下了
两行细泪。
秦临踏雪色而来,月色落满肩头,轻声道:“来接你回长安了。”
谢柔枝眼前纱布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的世界处在一片寂寥的黑暗之中,可倏忽之间,多了一抹暗淡的颜色。
也是这样一个雪夜,她第一次见到他,漫天大雪洒落,他提着一盏灯笼,和她擦肩而过,彼时他是意气风发众星拱月的少年将军,而她只是一个父母早逝、寄养在宫中的孤女。
她穿得单薄,肩膀瑟瑟,与他擦肩,打了一个照面。
英俊的少年侧眸看来,她急忙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