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顺门外,哭谏还在继续。
但令在场官员未料到的是,皇宫内连个前来劝他们回去的人都没有,就算有锦衣卫在一旁守着,也好像看热闹一样,没有谁上来劝阻,暂且也没人过来拿人。
户科右给事中张原顺着跪谏哭喊的人群,到了杨慎身旁,发现杨慎只是跪在那儿,连哭都没哭一下。
张原急切地道:「用修,看来哭门效果不佳,今日前来进谏的官员,好似少了些。」杨慎当然知道来的人不符合心中预期,皱眉道:「难道此时再回各衙召集人手吗?」张原急道:「眼下这情形,只怕难有结果不如再激进一些,让众人前去撼门,发出一些声响······」
先前已有拿脑袋撞门的,但毕竟不是真要找死,撞得并不重,后来就被锦衣卫给挡住不允许靠近宫门。
此等时候,杨慎好像也不愿意把事态进一步激化。
「再看看!」
杨慎没有跟张原沆瀣一气,反而好像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上。
张原见劝说不动,心里也很清楚翰林院的人不可能听他的,只能再去找旁人。
人群中有一人最是尴尬。乃兵科右给事中夏言。
夏言自诩为清正之臣,不得不来这种地方一起哭门,但问题是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护礼派,他更像是拿清正之名来攫取政治利益的,而此时来哭门,完全是被同僚所胁迫。
翰林院中不一定所有人都来,但六科的御史言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这里跪着。这是表示御史言官共同进退,同时也体现他们的气节。
可在夏言看来······这跟我有何关系?「来人了!」
就在夏言心想如何能早些结束眼前的闹剧,各自回衙门办事时,有人喊了一句,夏言回头便看到提督东厂的黄锦,带着大批锦衣卫出现在左顺门另一头。
眼见皇帝派来的人现身,在场哭声更大,好像是故意要哭给皇帝的人听。
黄锦大声道:「诸位臣僚,请回衙办事,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明显不是来劝退的,因为黄锦的话,更像是挑衅,不然为什么要说「后果自负」?
果然,当听到黄锦这威胁的话语,现场很多人恨不能上去跟这个女干宦拼命,一个走的没有不说,连起身的都没有,一个二个都在那儿嚎啕大哭。
但就是干打雷不下雨的那种,因为没有谁能真正流出眼泪。
黄锦一摆手:「拿人!」「嗯!?」
一些前排跪着的人听了,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
劝是劝了,但只是劝了一句,还近乎威胁,没得到现场官员回复呢,黄锦就要以厂卫抓人?
这是说,皇帝已经没有跟臣子谈判的耐性了吗?
我们在这里跪谏,目的不就是获得一个各退一步的机会?或者说,我们在等皇帝你退步呢。
但看眼前这架势,皇帝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似乎不可能再退让了。
锦衣卫的人目标明确,他们要抓人,并不会与谁商议。
跪在最前面的翰林学士丰熙被直接拎起来,却对丰熙身旁跪着的贾咏视而不见,随后又有两人过来,将侍讲学士杨慎给薅起,杨慎使劲挣扎,大声道:「放开!」
没有了历史上那句著名的「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杨慎好像只对自己被当成「首恶」而愤懑不已。
再有人去御史那边,拎了三个人出来,分别是发起人张翀、张原,还有一个却是莫名其妙就被人给架住的夏言。
至于六部那边,也只架起一个户部员外郎娄志
德,至于员外郎以上的郎中,以及吏部左侍郎何孟春,则没人去碰,大概意思是······我们只抓代表人物,其余的人,你们继续在这里哭吧!
「带走!」
黄锦不跟在场的人废话。
就算看到有人想起来阻拦,也是让锦衣卫过去把人挡住,拿谁不拿谁,他听命行事,心中早已有数。
随后这六个分别代表翰林院、六科和六部五寺的官员,就这么被当场拿下带走,连带他们去干嘛,现场也没人知道。
「咣!
左顺门最后又重重关上。
黄锦和他带来的锦衣卫,消失在关上的门缝中,当门关上那一刻,现场的哭喊声早已消失。
很多人都面面相觑,好像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是这六个人?
丰熙、张翀、杨慎、张原可以理解,但抓夏言和娄志德是什么意思?他二人犯了什么事?又不是发起人,又没做什么过激举动······反而是先前撞过门的那几个,现在都好端端在那儿跪着,不过现在再让他们撞门,他们已经没那胆量了。
余承勋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翰林院这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不由喝斥一声:「干什么?继续!」
周围听到的翰林,便又干嚎起来,但因为其余几个阵营的哭声已停歇,让翰林院这一块的哭声听起来甚是虚假,逐渐的,嚎声渐歇,众人只是跪谏,哭不哭的······好像也没人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