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并不是很在意,外调不是不可以,反正现在朝廷人事权基本由文官体系掌控。
一个户部主事的位子,真的只是杨廷和一句话的事。
调朱浩去当这个户部主事,未必一定是打击报复,或是惩罚性措施。或许正如杨慎所言,纵观杨廷和派系中,能跟原兴王府体系有联系且适合这职位的,大概只有朱浩一人。
杨慎没有在意朱浩自嘲般的话语,他早就见识过,朱浩是那种有话直说,绝不藏着掖着的人,话说得虽然不中听,但杨慎却觉得朱浩很直爽,加上之前朱浩的确为杨廷和派系做过事,杨慎未完全将朱浩当成外人。
在得到朱浩「首肯」后,杨慎便回去着手安排此事。
一个普通户部主事,正六品京官,虽说能留京对大部分进士来说都是优差,可朱浩毕竟是状元出身,在没有什么过错的情况下,中状元履新翰林院不到一年就调任六部,怎么看都好像是一种贬斥。
加上管理皇庄的户部主事之位,相当于文官集团跟新皇势力间博弈的着力点,属于众矢之的,相关风声传出去后,孙交对此很在意,特地把朱浩叫到府上,当面交流。
「……今天就是个私宴,你不要客气……」
家宴吃了一会儿,孙交便直入主题:「你听我的,继续留在翰苑,不要想着到户部来,我也会去跟杨介夫说明此事,吏部那边也会打招呼……」
孙交反对朱浩到户部为主事。
朱浩调户部,有个烦,就是他的岳丈乃户部尚书,等于说是未来女婿要给岳丈做事,这就有点太不懂避讳了,照理说朱浩有尊长在户部当顶头上司,便应该主动回避调户部这件事。
杨廷和却根本不在意这一点,硬要把朱浩调过去,如此非惹人闲话不可。
朱浩道:「孙老认为不妥?」
朱浩觉得很奇怪,你孙老头不是最不喜欢卷入朝廷纷争的吗?请求致仕的奏疏一个接一个,有事没事先请个辞,让满朝上下谁都知道你入朝是被迫的,就这样还节外生枝为我这个女婿争取留在翰林院?
不符合别人对你的固有印象啊!
「敬道,你是聪明人,老夫明说了,满朝上下,无论是年轻人,还是上了年岁的,老夫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工于心计,莫非你是诚心想调到户部来,以此暗中为陛下做事?翰苑中的差事不好吗?就算忙碌一些,也对你的前途有益。」孙交语重心长。
「忙碌?」
朱浩苦笑了一下。
翰林院很忙碌?
在朱浩听来就好像笑话一样。
翰林院多好啊,没事爱去不去,每天迟到早退俸禄也不少拿,同僚甚至以偷懒为荣,还有比这更好的衙门?
孙交道:「总之老夫不同意。你看着办!下午老夫要去京师仓场,就不多陪你了,让敬宗和敬之陪你用饭,老夫先走了!」
朱浩本以为孙交能说出多大的理由来。
谁知就是勒令一般的一番话,强迫不许朱浩去户部,说是要去仓场,朱浩估计回头孙交就有可能去拜访吏部的人。
别人要想在人事问题上干涉吏部,基本没什么机会,但孙交毕竟是户部尚书,而且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类型,是让他不高兴了,他能直接去找吏部尚书乔宇或是内阁首辅杨廷和发飙。
……
……
孙元和孙京当天都没去各自的衙门。
孙元对朱浩的外调很同情,他明白,能在翰林院中为修撰,比在六部当主事强多了,孙元自己就是进士出身,对于功名利禄什么看得很重,但他不好意思明说。
至于孙京……到底只是个监生,不懂的地方
太多,论见识或许比孙孺强,但论社会地位,远不如孙孺。
「敬道,家父既然说你应该留在翰林院做学问,想来已为你通盘考量过……父亲对于在朝为官并无奢望,只求我们这些小辈将来能有所作为,若是他说话有不中听的地方,王你海涵。」
孙元笑着说和,然后起身向朱浩敬酒。
身为大舅子,孙元却对朱浩殷勤备至,好歹妹夫是正牌状元出身,值得所有科举出仕的官员的敬重。
但明显孙交没有把朱浩暗中为新皇做事这一情况告诉两个儿子,他们只当现在朱浩是受杨廷和派系调遣,要去完成一个很难的差事。
「对对,我们喝酒。」
孙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地举起了杯子。
朱浩道:「我不太会饮酒,便以茶代酒吧。喝酒容易误事。」
说着朱浩自己去倒茶。
孙元笑道:「看来你平时应酬很少……也对,你成名早,年岁太小,换作一般人,考中进士当官后,应酬少不了,别人怎会容许不喝酒呢?翰林院中同僚平时私下交情其实还挺不错,不知怎的……」
话说一半,孙元没有接着往下说。
其实孙元也感觉很奇怪,为何朱浩在翰林院中,好像被人刻意冷落,明明别人都知道朱浩有能力。
他私下揣测大概因为朱浩既是状元,又得到杨慎看重,且多次联名上疏反对皇帝,别人便对朱浩敬而远之。
再加上朱浩年轻气盛,跟同僚年岁明显有代差,有什么酒宴很少有人会叫上一起,虽然朱浩自身也不喜欢这种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