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杨廷和想得很明白,现在他跟皇帝之间已经形成一种泾渭分明的对峙姿态,想贸然去占对方的地盘,必然会遭来反噬。
就算管理皇庄这个户部的官职非常诱人,可问题在于,皇帝并没有决定由谁来顶替唐寅,或许是皇帝有意让文官内部为此而争夺不休?
乃针对文官集团的阴谋呢?
退一步说。
哪怕杨廷和真的想把这个户部主事的位子拿到手,也要思索到底何人能够胜任。
眼下基层管理皇庄的,都是新皇的人,属于兴王府旧部,安顿了大批从安陆迁移来京城的王府家将和属吏、工匠等,若是跟这些人没有良好的关系,随便派个人去……只怕没几天就会起冲突。
到时可能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造成极大的混乱,最后还得乖乖把此差事交还给新皇的人。
翌日。
正是朱浩携妻三朝回门的日子。
本来朱浩觉得只是走个过场,不用亲自登孙府门,但料想孙交会找自己问一些事,也就跟孙岚一起到了孙家。
两个大舅子不在,孙交特意留在家中等他。
孙交除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跟他到了京城,其余亲眷一概没来,孙岚回来也见不到什么家中的女性长辈,不过是往内堂走一圈,回闺房坐一坐,就算完成流程。
“朱浩……现在应该称呼你敬道。”
此话从孙交口中说出来,朱浩听着很别扭。
孙家俩儿子,一个字敬宗,一个字敬之,我字敬道,那我们岂不成了孙家三兄弟?这唐寅……真不着调。
朱浩脸上堆满笑容:“孙老称呼什么都行。”
孙交道:“伯虎从户部任上退下,改迁工部,此事你知晓吧?”
“是。”
朱浩点头。
“开矿什么的,他应该不懂吧?此是否为之前陛下从民间筹措钱粮时,应允募捐钱粮者的条件?若无人出钱出力,只怕就算陛下和伯虎有心,事也难成。”
孙交的问题非常犀利。
先前就觉得你们搞钱太过容易,商贾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东南海防又要银子,你们却要搞什么开矿,还说不是许诺了商贾好处?
你们这是变卖国有资产!
朱浩扁扁嘴:“这个揣测……恐怕没道理吧?陛下怎会将自己的家业,拱手让与市井小民呢?”
孙交道:“那开矿所费,从何而来?”
朱浩想了想道:“找南户黄尚书内弟赞助一部分,我再出点钱,随便凑上一凑,应该就够了吧。”
“什么?”
孙交打量朱浩。
你小子说话倒也直接,随便凑一凑就够了?
你可知这其中要牵扯到多少人力物力?没个几万两银子恐怕拿不下来!这可能还只是前期的投资!
朱浩道:“我知道,大明的矿藏,尤其是那些富矿,早就开采殆尽,民间所采基本都是一些贫矿,利润不高,投入大而收益少。”
孙交眯眼望过去,好似在说,你知道还敢乱来?
“孙老,我想说的是,难道以后朝廷每次缺钱粮,都需要由户部自行筹措?或是每次都让陛下拿内府的银子来填补?每次都需要让朝廷上下节衣缩食?还有每次都让陛下听从内阁等文官大臣的摆布?”
朱浩一连串的问题,听起来挺唬人。
但孙交见识过大场面,可不会被一个后生晚辈给问住。
孙交道:“否则呢?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朱浩笑了笑道:“历史总是进步的嘛,不能历史上怎么做的,我们就要全盘照搬吧?制度不是一步步改进吗?”
孙交脸上的横皱抽了抽,看起来对朱浩这种言论,有些气恼。
你小子这叫背祖忘宗,知道否?
“开矿这件事,利国利民,这么说吧,大明在中原之地,有很多富矿尚未被发掘,就说这南户黄尚书,可说是旷世奇才,这几年沿海盐田改造,孙老应该有所耳闻吧?他不但善于改造盐田,还从古书中发现开采中原富矿的方法,用煤炭作为材料,冶炼铁器……这次就是依靠他的指点来完成一切。”
朱浩侃侃而谈。
之前朱浩就发现,朝中大臣不服别人,就服黄瓒。
只要把事往黄老头身上推就行。
孙交道:“你是说,此事乃黄公献所力主?”
“是啊。不然他内弟苏东主为何会出钱出力?再说,有黄部堂的名头在,徽商等各地商贾,都在踊跃往里面投钱呢,现在都不想让外人占便宜,想投资买未来炉场所出产的东西,排队都排不上。”
朱浩继续编瞎话。
孙交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抽搐。
原本他觉得开矿是胡闹,可不知为何听到黄瓒的名字,心中就没那么大的抵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