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人的第一要领,就是要直刺人心。
必须要让人知道害怕,因为恐惧会抵消心中所谓“明大义”的道德观,才能逼迫其心理防线崩溃,乖乖就范。
“吴院判一定会觉得,当初指使你做事之人,定会出面拯救你,只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可以安然无恙。”
朱浩的话,进一步刺到吴杰的软肋,“这样吧,我们不如给吴院判十天时间,看看十天内,吴院判面临的情况是逐渐转好,还是急转直下。陆千户,请问在下是否有资格,为吴院判争取到这十天时间?”
陆松颔首道:“当然可以。”
吴杰打量堂上坐着的陆松,心想锦衣卫的人都这么没原则吗?朱浩说给十天,你们就真给?
朱浩叹道:“其实我能理解吴院判内心的挣扎……这样吧,十天内,若是吴院判一时想不开,要寻个短见什么的,那就随他去。不过吴院判的家人可就……唉!保全不了了!但若吴院判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说出来……你尽管放心,此事除了少数几人知晓外,绝对不会捅到幕后主使者那里……说浅白点吧,就是杨阁老那儿。
“到时非但你的性命能保全,家人也会平安无恙,只是你自己会被罚戍边……只要你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到时绝对不会有人为难你,而所谓的戍边,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居住,在九边当个随军的军医,好过丢掉性命害了家人吧?”
陆松听了朱浩的话,觉得这不是一般人能说出口的。
现在案子刚开堂,便直接告诉他,你想死就麻溜的,都已经把案子定性到这地步了,还给吴杰各种转圜生机,这让刚到诏狱抱有“明天没事我就出去了”想法的吴杰来说,其内心是何等震撼?
朱浩说完,连等吴杰做个表态的耐心都没有,转身对陆松道:“陆千户,请把人押下去吧。我的呈堂证供,已经说完了。”
陆松一摆手:“押入诏狱,单独看管!生死不限。”
“得令!”
外面立即冲进来几名兴王府仪卫司出身的锦衣卫,近前后就把吴杰拖着往外走。
吴杰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朱状元,杨阁老对你可说是信任有加,你何苦要加以陷害?此乃不仁不义!”
朱浩望着正被拖着往外走的吴杰,疾步到了其面前,伸手示意让锦衣卫的人先住手,然后发出哀其不幸的感慨:“吴院判,若是到现在你都还看不出来我是新皇的人,你就真的有点眼瞎……我出身兴王府,有着大好前程,为何要投靠杨阁老?
“再说了,在下是天子门生还是杨家门生?你身为大明之臣,食君之禄,却说出这等不忠不孝的话,实在是大逆不道,看来你还真不如一死了之!等着吧,这几天你的死罪就会定下来,你剩下的只有十天时间!”
“啊!”
吴杰咬牙切齿,却只能用嘶吼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朱浩道:“陆千户,麻烦今天就去把吴院判的家人擒回来,十天时间,吴院判不管是自寻短见,还是执迷不悟,都由得他!”
陆松过来抱拳:“朱先生,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卑职照办便是。呵呵。”
陆松听出来了,就是要给吴杰施加压力。
既然朱浩都说了自己是新皇的人,也就无须再装样子,直接称朱浩为先生,表明这次的事就是朱浩是主导便行了。
吴杰闭上眼,有种遇到恶魔,有冤无处申的悲哀,却被人如同死狗般拖走。
……
……
吴杰被押下去。
后堂跟着学习的几人都出来,几个少年显然都没见过这场面,出来后一个个目瞪口呆,没从之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原来公堂审案,不是上来一敲惊堂木,板子下去一顿威胁逼着犯人招供?还能像朱浩这样,用言语做刀,把人千刀万剐?
“小炳,多跟朱先生学学,朱先生才华横溢,做事张弛有度,你能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陆松在儿子面前没什么顾忌。
总之朱浩现在是朱四最信任之人,而且人家凭本事吃饭,没必要为了在儿子面前装样子而失去对朱浩的尊敬。
陆炳一脸欣然点头。
以他聪明的脑袋瓜,显然已从朱浩身上学会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以理服人”。
陆炳虽年少,但某些方面,或许比他爹,以及周围所有比他年岁大的少年都更有天赋,朱浩让几人来学习,主要就是教陆炳。
因为朱浩知道以后陆炳在锦衣卫指挥使任上有多如鱼得水,更明白他这一辈子有多圆滑世故。
同样朱浩很清楚陆炳心中有一股正气,至少在其执领锦衣卫时,没有残害文臣,这在一个皇帝和权臣独断专行的时代,难能可贵。
随后陆松略带担心问道:“朱先生,要是刑部和大理寺来要人怎么办?若这个吴院判,将您的事捅出去……”
朱浩笑道:“人都到诏狱了,还是太医院跟宫人里应外合的案子,就算他背后有靠山,也会明哲保身置之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