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四,新皇登基第二天。
朝会再次举行。
大臣们突然要每日参加朝会,还有些不太习惯,尤其是早朝,有种一夜回到正德初年的感觉,许多人并不习惯早起,对他们来说上朝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却还要装出欣然的样子,称颂大明前途一片光明,未来可期。
当天议题主要围绕着朱厚照治丧事宜进行。
很多事虽然之前已落实,但因皇位一直空缺,要等皇帝正式登基后,才能定下来。
朱四有意给父亲朱祐杬追封,但以朱浩的意思,先缓上几天,等第一波巩固皇权,也就是拿回东厂和锦衣卫的缉捕权后,再落实名分的问题。朱四依言照办,甚至连急切提出要让母亲蒋王妃到京之事都暂缓。
这天举行的朝议,让人觉得,皇帝已进入文官控制中,有一种经历了成化末年朝堂的混乱,一夜间就到了弘治年间,朝堂突然进入到上下一心,吏治清明的时代。
文官们都很识相,不合时宜的声音一点儿都没有,连杨廷和早就决定的要对王琼发难都暂缓执行。
那些科道言官已经迫不及待要拿王琼开刀了。
这也是袁宗皋第一次以吏部右侍郎身份入朝参加朝会,对他来说老怀安慰,在王府当了大半辈子长史,临老了能混个部堂身份,对他来说已经知足了。
“……介夫,刚听闻昨夜锦衣卫派人去城内逮捕与江彬过从甚密之官员,涉及到京营将领,虽多是已削职赋闲在家,但如此大动干戈,陛下恐要大兴谳狱。”
毛纪在朝会解散后,趁往内阁值房去时,走到杨廷和面前小声提醒。
杨廷和点头:“已有耳闻。早年兴王推崇法家,陛下或因此而在意施行法治。”
过去一个月时间,江彬被干下去,东厂轮不到杨廷和执领,但锦衣卫却在其控制下,如今新皇登基要把锦衣卫的统领权拿走,杨廷和就算再不舍也没办法。
眼下朱四想以刚到手的东厂和锦衣卫权力施行严刑峻法,杨廷和并不感到意外,觉得这是受了老兴王朱祐杬的影响。
毛纪道:“可新皇登基才一日,事情是否发展太快了些?”
杨廷和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放大:“或是陛下受了什么人指点……有人有意要在新皇登基后表达忠诚,与先皇划清界限!”
以毛纪的政治觉悟,自然想到杨廷和口中这个起到承前启后作用的人是谁,自然是司礼监秉笔兼东厂提督太监魏彬。
毛纪点点头,话不用多说,他已经琢磨透杨廷和的意思。
回头就找人参魏彬。
不是说要拿江彬的余党吗?
你魏彬就是!
你现在还执领东厂,锦衣卫抓人不是你来主导,还能是谁?
……
……
当天下午,朱浩与唐寅去了锦衣卫诏狱,见到关押的江彬、钱宁等人。
朱浩一身常服,穿着件宽大的斗篷,有意遮住面庞,唐寅那边则没朱浩这么神神秘秘,随骆安一同进内。
骆安如今以正五品锦衣卫千户之身,准备兼领从四品的北镇抚司镇抚使。
如今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职位暂时空缺,骆安其实已等于北镇抚使,只是还没有正式的任命公函下达。
至于朱宸,目前不过是以锦衣卫指挥佥事之身,领锦衣卫指挥使事,也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指挥使,甚至连指挥同知都不是。
但如此足够了。
官职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手上的具体职权是什么。
钱宁被关押在死牢,里面算不上暗无天日,只有一个很小的气窗连通地面,比之普通的地牢已好了许多。
唐寅一直都没想明白朱浩要来诏狱的目的。
甚至朱浩还让骆安找人把牢房内关押的人,以及现在被软禁在别处的人的名单详细呈列上来,临离开的时候骆安谨慎地道:“今日两位先生来探牢,卑职已将无关人等调走,如今锦衣卫看守的人已逐渐换成王府仪卫司的人马。另外蒋先生也请两位前去一叙。”
骆安的意思,你们贸然来锦衣卫诏狱,我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特地好好安排了一番。
再就是替蒋轮通知,约见唐寅和朱浩。
“知道了。”
唐寅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锦衣卫衙所,唐寅怕身份暴露,赶紧让人牵马车过来,二人一起上了车。
……
……
“怕被人知道,还敢来,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唐寅摇了摇头,问道,“进去一趟,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朱浩笑道:“他们挺倒霉的,让人不由感慨,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却是一人遭殃全家蒙难,如同江彬的弟弟江泰……就是那个安边伯,先前见到我等前去,就‘砰’地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求饶,那凄惨样先生不觉得可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