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下午没有回家。
他借着还书的时候,见到睡了一下午,蓬头垢面外带些许颓丧,浑身酒气,没怎么收拾的唐寅。
朱浩看到精神萎靡不振的唐寅,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没有女人在身边照顾的老男人,果然很邋遢。正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眼前这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老光棍吧?”
“朱浩?你怎么来了?”
唐寅见到朱浩,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在朱浩面前丢脸的事做多了,唐寅早没了那种为维护师道尊严频频甩脸色的行为,两人私下相处时他显得很真实。
朱浩道:“我来还书,顺带想借下一批。”
“咦!?你又看完了?不是昨天才给你借的?这次不会又是走马观花草草看完吧?”
唐寅刚从床上起来,脑袋还有些迷糊,想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俯身去打水,才发现水缸里一滴水都没有了。
因为平时住在王府,奴仆一个没有,以至于打水这种事也需要他亲自来做,不时就会忘记。
朱浩到了外边的院子,从古井里为唐寅打了一盆水回来,放到架子上,嘴里道:“这次书籍中,有几本我之前看过,此番只是想温习一下,看看跟我之前见过的版本是否有差别……”
唐寅打断朱浩的话:“你以前自何处看过?”
朱浩道:“我家做生意赚了钱,书这东西,想买还是能买到的,陆先生不会以为王府所有藏书都是孤本吧?”
“呵呵。”
唐寅头埋在脸盆里,使劲搓了几把,忽然想起忘了拿洗脸帕,正要用手抹去脸上水珠,朱浩已然递上帕子。
朱浩道:“陆先生,看你这样子,平日喝酒的时候挺多的,是不是该找个人回来照顾一二?如果你不想搬出去住,也可以跟兴王说,让他指派个人侍候,或是自己请个小厮回来……这里是东院,王府看管没那么严。”
“我喝酒是因为……算了。”
唐寅神色有些颓丧,显然他自己也知道在王府的生活看起来稳定,比以前在老家朝不保夕好太多了,但其实就是混日子。
在兴王府,看起来人生有了盼头,但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却不是他追求的,反而在宁王府时,天天跟一群名儒、士子吟诗作赋,喝酒吹牛逼,还可以教授才貌双全的宁王妃琴棋书画,遇到心情好的时候当即作画一幅,受人吹捧……
眼前的生活更像是苦行僧修行一般,极度地枯燥无趣。
“新近世子课业进步很快,兴王特地让人备下酒宴,席间被人灌了酒……并不是我故意饮酒误事,今日世子他们上课时表现还好吧?”
唐寅也知道自己误了授课时间。
不过别的方面,他做得都还好,以往他授课多半要借助朱浩写的教案,现在脱案授课的时间越来越多,充分说明唐寅有天分,无论是诗画还是教书育人方面,他的才华不仅仅体现在才思敏捷上,更因为他善于汲取新鲜事物,引为己用。
历史造就了唐伯虎这么个悲怆人物,即便人过中年,慢慢半身入土,可心中那股热情仍在。
朱浩笑道:“公孙先生也没来授课,下午大家伙儿都放了羊,世子他们玩得很开心,我觉得这样挺好,总是埋头读书,玩耍的时间一概没有,孩子的天性都快给磨灭了,怎么可能茁壮成长?劳逸结合还是有必要的。”
唐寅眯眼打量朱浩:“你小子,以往在我看来,就是个不务正业有点小聪明的顽童,现在又像是个用功死读书的书呆子,居然能说出什么有哲理的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朱浩从怀里拿出一个外饰精美的锦盒,递给唐寅:“陆先生,早就想送你一样礼物,看看吧。”
“不要……这是什么?”
唐寅本能想拒绝,可心中却很好奇,锦盒里到底是何物。
朱浩道:“我看出来了,陆先生也是近视眼,看东西不太清楚,我特地研究了一下陆先生近视的度数……呃,就是之前我拿出一张纸,让你看每个字是什么,大概给你配了这么一副眼镜,你戴上试试。”
“华而不实,不知所谓……哎呀!”
唐寅嘴上贬低朱浩的奇淫技巧,这是他之前对朱浩造出的东西的评价,可当他打开锦盒,戴上眼镜后,立即发现一个焕然一新的世界,不由大为惊奇。
朱浩递了块自制的眼镜布过去:“陆先生,有时候多尝试一下新鲜事物,总是故步自封,最后的结果就是坐井观天。我能跟苏东主做生意,不单纯是因为我能说会道,更多是因为我跟他做的买卖……让双方都有利可图。”
唐寅本想把眼镜还给朱浩。
因为他之前听朱浩说过这东西的价值,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受了这小子的恩惠,那以后在朱浩面前更抬不起头来了。
但听了朱浩后面那番吹牛逼的话,决定不再归还。
这礼。
不收白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