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和李东阳掰扯起来:“先生,写诗文这种事还是得由心而发,硬写是写不出好文章来的。”
李东阳瞅文哥儿一眼,语气悠悠地和文哥儿说起了杨一清的学生李梦阳。
瞅瞅人家李小阳吧,拜师拜得晚,进科场进得早,人今年不仅佳作无数,且都正儿八经考乡试了,哪像他们,收个学生想看他金榜题名,说不准还得等个十年八年。
文哥儿眼睛一下子睁圆了,不敢置信地说道:“您要我十年后就金榜题名?”十年后他才十五岁,不带这么揠苗助长的!
李东阳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的意思明明白白:怎么?十年后你还不想考?!
文哥儿:_(:3」∠)_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与此同时,文徵明他们也送祝允明进了考场。
他们倒也想进,可他们都没拿到乡试资格,只能过来送送朋友了。
应天府的考场也和京师差不多,都是临时搭起来的苫草房,每个号舍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寒酸。
唐寅他们在考场外隐约看到点茅草顶,忍不住感慨道:“要是雨下大了,也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文徵明道:“好在这几天天气看起来很不错。”
相比两京考场的平静相和好天气,浙江今年的乡试可就不怎么如意了,从早上起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整个考场都给淹了。
考生们哪里想过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直接跑进官署躲雨去,连按察使过来赶人他们都不肯走,还拿瓦砾砸按察使。
眼看就要酿成暴力冲突,有人忍不住向在任浙江布政使的刘大夏建议把乡试改期。
刘大夏否决了这个提议,让人出去维持秩序,并让考生自己考虑清楚,要是觉得自己雨停后还能继续考的就留下来,做不到的可以现在就离开。
只不过一旦出去了,可就不能再入场了。
不少考生看着自己湿淋淋的卷子和湿淋淋的衣物,都黯然地离开。
这场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留下来的学生收拾收拾,讨来蜡烛坐到自己的号舍里奋笔疾书。
巡考的人满心忐忑地数了一圈,发现还剩八百多人,忍不住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还好,至少不至于选不出人来。
白天看到那么多考生陆续退场,他们心里不住地打着鼓,生怕自己这次主持乡试出大岔子。
对于这些有幸坚持等到天晴继续考试的考生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要知道他们浙江是科举大省,乡试录取名额已经从最初的四十人增设到如今的九十人。
可惜浙江解额虽多,应试考生也多,每次乡试人数都能高达三四千人!
现在这场大雨骤然一下,今年浙江乡试的录取率约莫就从40:1变成9:1!
简直是喜从天降!
所有坚持下来的考生都全神贯注地挑灯做起题来。
刘大夏得知考生都安排好了,也是松了口气。
改期是不可能改期的,换谁来了都不想担这样的责任。
只要考生没跑光,甭管多大风多大雨都得继续考!
远在京师的文哥儿自然不知晓他们浙江乡试出了这样一场大变故,他和李东阳感慨考场的破落茅草屋后没得到回应,傍晚回到家后又和王华聊起这事儿。
好好的抡才大典,怎地场地这么寒碜!
王华听文哥儿说他还跑去和李东阳聊了考场有多破,登时一阵无言。他说道:“下次你别去与你三先生说这个了。”
文哥儿茫然:“为什么?”
王华叹着气给文哥儿讲了桩旧事,原来李东阳会试那年考场生了场大火,烧得可惨烈了。
由于考场灯烛多,且全是木质结构加个草苫顶的“席舍”,所以火一烧起来就呼啦啦啦牵连一大片。
更可怕的是,当时考场还锁院戒严,不管是谁都不许出入,所以连遇到大火逃生都很困难。
那一年的会试考生活生生被烧死了九十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