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元守直回过味来,赫然发现这小子的辩才不一般,一不小心就给他绕进去了。连他这般沉稳的人都被他说得心向神往,难怪李东阳他们都不拦着这小子把奏本递上来!
元守直冷静下来,也知晓要达成这样的效果并不容易。
别的元守直不清楚,至少在他们汤阴那边社学就已经荒废了大半。
社学是义学,不收束脩的那种,对于地方官吏来说属于工作量巨大且成效十分缓慢的事,甚至还得不断地倒贴钱。
这种情况下,地方官自然不乐意把钱花到那上面。
每五十户人就搞一座社学,想要把治下的社学全部翻修好且请足塾师,那花销可不是几十两银子能解决的。
想想看,县衙账上就那么点钱,你要是把钱全投到了社学上,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效果?
从进入社学到考取功名,大多数人至少都得“十年寒窗”吧?
你一个地方官还能在当地干个十年吗?
根本干不了那么久。
他们连自己居住、办事用的县衙都不乐意掏钱修,更别提大力振兴吃力不讨好的社学了。
许多地方上的社学都没有了,小孩尚且没机会去上学,更何况是从来没开设过的老年班?
元守直叹了口气。
很多想法都是好的,只是推行起来实在不容易。
就像最简单的官员出行不许乘轿子,现在还有多少人乐意遵守?
本来朝廷规定只有三品以上大臣才允许乘轿子,武官即使贵为国公也要自己骑马,结果如今一出门,满大街都是官轿,甚至连勋贵武官都来凑热闹。
全然不顾太祖朱元璋当初不愿文武百官好逸恶劳、荒废骑射的苦心。
元守直叹了口气,把奏本合拢起来,神色略有些复杂。
到底是小孩子,想法着实有些天真。
可哪怕做起来可能只有百分之一的效果,算下来也能影响到数以万计的家庭。所以就算收效甚微,也比不去做要好。
元守直亲自把这奏本的内容摘要填到本日文册前排。
谢宇这位通政使如今不甚管事,他对这些奏本的排序还是有决定权的。
通政司这边接收了文哥儿的奏本,丘濬那边也通过阁老身份的便利给各地的社学情况摸了个底地方上的社学确实荒废了大半。
丘濬有些痛心。
他们琼州文风不盛,社学难兴也就算了,如今竟连江浙这些江南富庶之地社学也办不起来。
富商子弟、乡绅子弟自然有的是条件读书认字,那寻常百姓呢?那些真正需要社学的小孩儿,竟是一辈子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丘濬一辈子嗜书如命,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大字不识、看不了书的日子。
难道从今以后便只有出得起束脩去私塾的人才能认字吗?
丘濬站起来,在屋里踱过来,又踱过去,踱过去,又踱过来。
最后他也提笔开始写奏本,启动自己最擅长的上纲上线技能,表示官员之中不愿意好好振兴社学的,都是有亡我大明之心的蠹虫。
大厦之倾,往往源于根基不稳!百姓就是咱大明的根基,有人想断了百姓本来能走的路,就是想损害国本!
社学不兴,社稷难存!
丘濬洋洋洒洒写了一通,言辞十分地慷慨激昂,很有他年轻时杠遍同僚的风采。最后他引用了文哥儿的话来收尾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丘濬一口气把语气激荡的部分写完,又开始列具体的社学复兴章程。
他是在国子监干过校长的人,对教育体系的运作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该怎么进行人员安排和财政安排,刷刷刷地就把整份奏本写完了。
作为阁老,丘濬是有资格直接对接皇帝的。他第天揣着奏本去找朱祐樘,对着朱祐樘就是一通输出。
朱祐樘听得一脸懵逼。
接着朱祐樘便召来其他阁老以及相关官员过来商讨此事。
丘濬这风风火火的行动力,一点都不像个年过七十的老头儿。
一行人商量完重振社学之事回到内阁办事的地方,通政司那边正好把汇总好的文册送过来。
文册里头只有名目和摘要,想要看对应的奏本需要列好单子派人去会极门那边取。
丘濬刚去皇帝面前输出完,只觉自己浑身是劲,率先拿起通政司送来的文册翻看起来。
这才翻到第一页,就瞧见上头赫然有文哥儿的名字。
丘濬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在后面画了个圈。
意思是这个他必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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