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到了。
文哥儿一都不惧丘濬黑脸,愣是在丘濬家蹭了顿饭。
当文哥儿吃饱喝足、准备踏着夕阳归去,丘濬又横了他一眼,开问:“你怎么又要跑王阁老家去了?”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掌管朝廷的官员任免。
王恕是吏部尚书,丘濬是礼部尚书,两人都在六部当一把手,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照理说怎么都得维持表面平和才是。
可他俩脾气一臭,王恕对他爱答不理,他对王恕冷脸对,属于迎面碰后都不说一句的那。
两人间倒是没什么大仇大怨,纯粹是不投机半句多而已。
他和王恕都搞了这么久“谁先说谁先输”的冷战,文哥儿这小子突然和王恕家好了,叫他脸往哪搁?
文哥儿多聪明一个人啊,一听丘濬这嗅出不寻常来。他狐疑地仰头对着丘濬左瞅右瞅,小小的鼻子还吸嗅似的动了动,怪里怪气地说道:“好奇怪,您这听着酸酸的!”
丘濬:“………”
文哥儿见丘濬脸皮直抽抽,一都不怂,还在那继续叭叭个不停,嘴里一个劲说什么“咱不是两岁小孩啦”“咱不能那么幼稚”“您要是说出‘你和他玩我不和你玩了’这,我是真的会笑你的”……
丘濬:“………………”
你己不是两岁不是两岁,说“咱”做什么?!
丘濬臭着脸骂道:“你爱去哪去哪,与我何干?”
文哥儿一听知道真的有情况,立刻凑过去和丘濬讲起己跌宕起伏的府学一日游来。
他讲完了还很有发愁,把己和李兆先说的“打了小的,来了大的”给丘濬讲了,小脸蛋满是担忧:“您说不会打了大的,还有老的吧?”
丘濬已经被文哥儿闹得没脾气。
听了文哥儿这倍儿生动的新鲜说法,丘濬脸都有木了,没好气道:“你一个小孩子,哪值得人特意针对你?别人好意请你去做客,你却在这里妄揣测!”
即便丘濬和王恕常年互不搭理,得承认王恕不是什么恶人,不至于对个三岁小儿做什么。
王恕真要是个溺爱儿孙、无条件袒护己人的家伙,王家子弟不会个个都那么有出息了。
文哥儿听丘濬竟又替那位王阁老说起来了,一本经地跟丘濬感慨:“君子,和而不同!”
这句出《论语》,讲的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文哥儿还给丘濬讲了讲己的理解。
这的意思应该是君子遇事会有己的坚持,不会因为跟你是朋友盲目苟同你的观和你的做法;小人却是反过来的,他总是迎合你说“啊对对对”,实际满肚子坏水随时准备对你坏。
以读书人吵架怎么能叫吵架呢,那叫君子之争!
越是争得脸红脖子粗越是有原则的君子!
不吵架的那叫小人!
丘濬:“…………”
丘濬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你先生是这教你读《论语》的?”
文哥儿骄傲回道:“是我己想的!难道不对吗?”
丘濬骂道:“当然不对,什么叫越是吵得脸红脖子粗越君子?‘和而不同’前头是个‘和’字!”
这说完,丘濬忽地顿住。
他的目光转到文哥儿脸。
文哥儿一脸无辜地和丘濬对视。
“……你这小子。”
丘濬背脊挺得笔直,与文哥儿一同坐在廊下。
一老一少看了一会天边绚丽的晚霞。
冬末春初,傍晚的风带着料峭寒意。
“马夜禁了,快回家去吧,再不回去仔细五城兵马司的人把你抓了去。”
眼看天『色』不早了,丘濬打发文哥儿赶紧走人。
文哥儿没赖着不走,他与金生、『奶』娘别过丘濬溜达回家,心里嘀咕着一句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唉,他不是两岁小孩了,要烦恼的事情可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