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宇站稳了身子, 忽然觉察到不对,扭头一望,就看到了妻子喷火的目光。他反应也快, 伸手捂住胸口, 做出痛苦的模样,缓缓蹲下后躺在了地上。
琥珀:“……”
如果她是听到椅子摔倒的动静再赶过来的话,看到这样的情形一定会深信不疑, 认为周平宇伤还没好又摔了。
但是, 方才周平宇啃点心时的惬意模样她看得清清楚楚, 椅子倒时他那利落的动作,她也绝不会忘。哪怕她努力说服自己没有看见他那翻身的动作,也还是说服不了。
琥珀忽然抬手,扯下了套袖和身上的护衣,也不跟往常似的好好放在桌上。而是直接往地上一摔,然后抬步就走。
出门前,也没忘了那两封点心。
她拿回去给自己的爹娘吃!
“老头时常跟你告状,说我伺候得不好。既然如此, 你这个亲儿子去伺候, 总该处处贴心了。”
话音落下, 不待周平宇出声,琥珀已经跑了。
周平宇傻眼了。
周长宁没有得点心吃,不甘心地继续敲着敲。
周平宇将躺椅扶好, 其实他这两天都已经行动自如,只是偶尔会扯着伤口疼。累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歇两天,他不想去伺候父亲。实在是那活腌臜。
“爹啊,你能不能不闹了?琥珀都跑了, 现在只剩我们父子相依为命……”
周长宁还是那两个字:“点心!”
“被琥珀带走了,没有了。”周平宇蹲在他旁边:“爹啊,你当初要是不那么刻薄,知道给娘留一点银子,现在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娘花钱请人伺候你,伺候得不好咱就换人。你也安逸,我们也轻松,本来你有好日子过的,被你自己折腾成现在这个模样。你也别怨天尤人了,别怪我们伺候得不好。就这么凑合着吧。”
周长宁:“……”
“点心!”
周平宇叹气:“我去给你买。”
他起身,换上了一身出门的衣裳,真就带上了一点碎银子出门。
买点心都是小事,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媳妇接回来,不然晚饭都没着落。
琥珀出了门,越想越委屈,在路上就哭了一场,她也没心思去别的地方转,下意识就回了娘家。
父亲已经没了,母亲孔氏年事已高,做不了什么事,腿脚有些不方便,只能整天在院子里帮着洗洗衣裳,水都要别人帮忙提。
孔氏看到女儿通红的眼睛,好奇问:“这是怎么了?”
往日里琥珀回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她知道娘和大哥是真心担心自己,可是大嫂就不一定了,暗地里没少笑话她,几次下来后,她也学乖了,回娘家只说好事,不说坏事。
可是今天的事情实在太气人了,琥珀迫切地想要找个人评理。母亲一问,就气愤地把事情都说了。
孔氏听得一肚子的火,把手里的衣裳扔进了水里,溅起了满地的水渍。
“周平宇可真不是个人。”
见母亲赞同自己,琥珀愈发愤怒,把往日里受的委屈也通通说了出来。
孔氏愈发心疼女儿,过去的那些事情就算了,让女儿伺候公公这件事,周平宇真的错得离谱!
“这也太荒唐了。”
琥珀见母亲气得浑身都在抖,怕她跟公公一样被气出个好歹,忙道:“我每次都让他拿布把自己包了,然后我才过去把他滚开换草,什么都没看见。”
“有没有看见是你的事,外人不会这么想啊,你也不可能一个个抓着他们解释。”孔氏越说越气,“怎么会有这么差劲的人?以前我看平宇挺好的,搞了半天,都是装出来的,这个混账,那么会演,怎么不去做戏子?”
琥珀低下头:“我生气的是,他明明自己能动,也知道我伺候公公尴尬,还假装动弹不得让我伺候。可怜我整日里洗洗涮涮……他一点都不体贴。娘,我想过了,如果他还让我伺候的话,这日子……我就不回去了。”
从此以后再不和周平宇过日子那是气话,都已经做奶奶的人,现在回娘家改嫁,且不说会不会被人笑话,绝对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周平宇再不懂事,好歹夫妻多年,并且已经买下了宅子,在这城里落了根……还是借此威胁让周平宇亲自伺候他爹,把自己摘出来比较现实。
孔氏叹口气。
她年纪大了,已经帮不了女儿太多。换做年轻的时候,她一定会把女儿叫回来重新嫁人,就算是要回去,也必须让周家人低声下气上门来求,并且保证再不欺负女儿。
“要我说,平宇的工钱那么高,留在家里伺候他爹,实在是浪费。”孔氏想了想道,“人家也不是只有你们一个儿子,明明有两个儿子,并且那边日子过得还不错。凭什么让你们伺候?”
琥珀呐呐:“可是先前就已经约定好了的……”
“咱们翻脸不认了,他们又能如何?”孔氏打定了主意让女儿耍无赖,“逼急了,直接把人丢到他们院子外。我就不信他们真的会不管!大不了,你们夫妻把自己的一半工钱拿回去,尽自己的一半孝心。”
琥珀跟变了性子婆婆打过那么多的交道,从来都是自己吃亏,她不太敢如
母亲提议的这样做,道:“爹给了我们五十两买宅子呢。”
“那又如何?”孔氏一脸理所当然,“现如今周平玉有了一百亩地,一百多两银子,难道还会来和你争院子?”
琥珀一想也对,心里开始动摇。
孔氏见状,再接再厉:“你如果要脸,那就只能吃苦。”
琥珀还没有下定决心,敲门声响了起来。
之前孔氏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是让外面的人自己推门进来,要么就让人改个时间再登门。琥珀跑去开门,看见门口的周平宇,冷哼了一声:“你来做什么?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感恩的混账。从我嫁进你家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歇过,生孩子就歇了刚好一个月,满月的那天又开始上工,还是带着孩子去干活。你知不知道那几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求你体贴心疼,你也别欺负我呀!”
琥珀越说越伤心:“因为带着孩子又要干活,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刚刚上身就落了,当时活计不好找,我都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管事,第一天继续干活。当时裤子都被血染湿了,这些事情你都是知道的……周平宇,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那是你爹,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伺候他的。说难听点,我对自己的亲爹娘都没这么用心过。我愿意干那些腌臜活,都是为了你……可是你呢……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听她念及曾经吃过的苦,尤其还是当着岳母的面,周平宇有几分不自在。
“琥珀,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我改。以后我要是再这样,到时不用你自己离开,我亲自找马车送你回来,然后跪在岳母面前赔罪,行不行?”
琥珀刚想说把公公送到乡下,就见母亲冲自己使了个眼色,当即把话咽了回去,用帕子捂住脸,伤伤心心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