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是幽静的风声,身下隐隐有虫子爬过的细簌声音。
陆笙浑身剧痛,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感觉精神都开始变得有些恍惚。
因为姿势的原因,承受了身体所有重量的手臂逐渐不堪重负。陆笙缓慢地进行了一次深呼吸,忍着全身的剧痛,费劲翻身,终于从侧躺变为了平躺。
一时间,她的耳边再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所有声音都被她的胸部发出沉重的呼吸声所掩盖,其中还掺杂着几丝让她不敢细想的杂音。
陆笙费力的睁开眼睛,换了个姿势以后,刚好能透过叶片看见天上若隐若现的月亮。
她的脑子已经开始不清醒了,费劲地盯了天上的月亮好久,突然咧嘴傻笑了一下。
哇,好大的月饼呀。
慢慢地,慢慢地,她脑子里像万花筒一样闪过很多画面——从月饼到中秋、从同学到父母,点点滴滴像是放电影,甚至连曾经的一言一语都好像是在她耳边呢喃一样。
从春天到夏天,从炎热到寒冷。
陆笙觉得自己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剩下的土地不是土地,是冰凉的手术台、天上的月亮也不是月亮,是手术室内一直在她头顶发光的无影灯。
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床上,陆笙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面对父母疼惜的眼神,陆笙努力地挤出笑容,手术室的门一关上,她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麻醉前陆笙问医生:“医生叔叔,你说我躺下后还能醒过来吗?”
医生不回答他,只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说睡吧。
于是陆笙乖乖的睡着了。
短暂的黑暗过去,耳边突响起父母的痛哭和尖叫声、医生垂头丧气打开手术室的门,默默的摇头、一台被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推了出来,陆笙浮在上空无知无觉地看着这一切,只贪婪地看着自己父母的脸。
最后一次这么清晰的看着他们了。
树下,陆笙紧闭双眼,小脸儿痛苦的皱起,小声地呜咽起来。
画面渐渐模糊,另一个世界的画面开始不甘示弱的浮现在眼前。
遇到的人见到的事情,像看书一样从陆笙的脑海中翻过。陆笙默默的看着,明明内容很多,但她从心底慢慢尝出一股茫然。
她不知道她因何而来,也不清楚她将因何而去。不管有再多事情堆砌,也无法掩饰她在这个世界始终是孤身一人的事实。
既无前路,亦无归途。
如果上帝只愿意再给她一次生命,却吝啬于其他一切,为什么不让她直接永眠于黑暗呢?
这样就不会再有痛苦了,任何意义上的。
陆笙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小脸逐渐舒缓开来,眼前的一切都慢慢开始消散,尽管内心似乎为何而隐隐地挣扎,都敌不过她几乎泯灭的求生欲。
“陆笙!”
一声声饱含焦急的呼喊如同惊雷般穿过浓烈的黑暗,使陆笙渐渐坠落的心神陡然一颤,内心的挣扎趁机越来越汹涌,像是有人在脑海中密密麻麻的让她醒过来。
别睡,别睡,你忘了你是为什么在这里了吗?
对啊,为什么呢?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强势地驱赶了所有黑暗,随着呼喊声音的靠近,那人影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熟悉的温柔眼神如今充满了焦急和悔恨,就算是衣领凌乱,浑身狼狈,也挡不住那张令造物主都赞叹的好容貌夺去万人瞩目。
就是眉头干什么那么用力的紧皱着?要是搞出皱纹来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别皱眉了,你在烦恼什么?说给她听听好不好,万一她帮得上忙呢?
“池…”
陆笙无声地微张嘴唇,她混沌的意识里终于出现一个光点,并顺着光点无限扩大绽放。
池…池晚……池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