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那替唱的到底是何人?”
“她叫小兰。”
“小兰?姓什么?”
“翟,翟小兰。”
赖春生此话一出,袁今夏便吃惊地回头去看陆绎,“大人,会不会是……”
陆绎表情平静,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冲袁今夏示意了下。
袁今夏继续问道,“翟小兰的情况,你仔细说说,她如何能成为替唱之人?”
“翟小兰那时刚入戏班不久,还是个学徒,只有十五岁,她原是在街边靠卖杂耍为生的女子,那年她父亲突发暴病,正巧戏班子经过,老班主见她长相好,身段也不错,便替她出了丧葬钱,将她收入戏班子做学徒,我记得一起收的有三个女学徒,她是最出色的一个,可也是命最不好的一个。”
“命不好?是因为她父亲暴病身亡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此事在春喜班人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学徒一般都会被指派跟着一个角儿从最基础的学起,当时翟小兰被指派给了云遮月,云遮月有一点不好,他极为好色,见翟小兰美貌,便用甜言密语哄她,翟小兰信命,也信鬼神,云遮月知道后,更是使足了手段终于将她哄骗到手了,翟小兰便也死心塌地的跟了他,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所以你发现替唱之人是翟小兰时,并不感到惊讶。”
“是的,既然老班主都替他们遮掩,那必然他们已达成了某种共识,我除了会唱戏,又不会做其它的,当不当班主无所谓,但若丢了唱戏这个饭碗,恐怕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后来呢?云遮月又是如何死的?”
“有一日,云遮月正在唱第一香,小兰仍旧在台后替唱,不知为何,唱到中途,云遮月突然倒地不起,有人上前推搡,又探他鼻息,才发现他已经死了,当时场面十分混乱。”
“等等,”袁今夏略思考了一下,问道,“你是说,云遮月唱到中途,突然倒地不起,那唱戏的声音呢?有没有停?”
“停了,戛然而止。”
袁今夏回头看向陆绎,“大人,这绝对说不通了。”
“说得通,”陆绎说罢转向赖春生问道,“翟小兰有没有什么喜好?比如说是否喜欢养花或者小猫小狗之类的?”
“她喜欢养兰花,也喜欢养猫。”
陆绎轻轻冷笑了一声,“云遮月死因一直没有查明,此案便不了了之了,后来变成悬案,官府在准备掩埋云遮月尸体时,你为何要将他的尸身要回来?”
“官爷,云遮月真不是我杀的,我与他有从小一起到大的情谊,我再恨他,又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呢?我一直觉得心存愧疚,若不是我毒哑了他的嗓子,他也不至于沦落到找人替唱的地步。再说,老班主一直看重他,他既已死了,我又何必再过多计较?”
袁今夏听明白了,说道,“你的意思是,他死了,班主之位便没人与你争了,你既是唾手可得了,当然要在老班主面前表演一番,装装善心,表表心意,对吧?”
赖春生没有否认,将头低了下去。
“我问你,老班主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急于当上班主,便害死了他?”
“没有,官爷,我没有害死老班主,”赖春生急忙辩解道,“他本已身患重病,云遮月的死,对他打击极大,后来案子判成了悬案,他觉得扬州是个不祥之地,便打算带春喜班离开,可是在他决定之后,便一直咳血不止,临终前,将班子托付给了我,我将老班主掩埋后,正准备带人离开,官府传来信息,说让我们派一个管事儿的人去签字画押,要掩埋云遮月的尸体。”
“你将他埋在哪里了?”
“我指派人带了春喜班先启程,将云遮月的尸体接回来后,便埋在了阆苑。”
“埋在阆苑何处?”
“赏花亭与荷花湖中间。”
袁今夏与陆绎对视一眼,这便确定了,他们挖出来的白骨就是云遮月。
“你为何将他埋于此处?”
“他生前最爱荷花,没有戏唱的时候,经常坐在赏花亭喝茶赏花,尤其是被我毒哑那些时日,他更是一坐便是几个时辰,呆呆地看着那荷花出神,我心想着,将他埋在那里,也算是我对他的一个弥补吧。”
“你还自以为很讲究,人都死了,你能弥补他什么呀?”
“那你为何要改了名字?是为了掩藏什么?”
“我改名赖秋成,只是不想忆起从前罢了,离开扬州后,我便再也没有登过台唱戏,打那以后,渐渐的就连雾隐花也被人们忘在了脑后。”
“我再问你,刚刚你说到翟小兰是三个女学徒中命最不好的一个,怎样不好?云遮月死了后,翟小兰去哪了?可还在你的戏班子里?”
“我说小兰命不好,是因为那时她已经怀了孕。”
“什么?她有了身孕,孩子是云遮月的?”
“对,是云遮月的,那时,大家都心照不宣,明知道云遮月并不会娶她,看着她每日里为云遮月忙前忙后,谁都没有提醒过她,云遮月死的时候,她腹中的孩子已有五个月了。”
“那她人呢?孩子生下来没有?”
赖春生摇摇头,“这个不清楚,云遮月死时,大家乱作一团,官府来了后,对戏班子里的人逐一问询,可唯独不见了她,大家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官府就没有查她的下落么?”
“这个也不清楚,与我们无关的事,自然也不会乱打听。”
“既是这样,你为何又回到了扬州?”
“叶落归根,我本就是扬州土生土长的,离得越远,思念之情愈加浓厚。”
“你只是为了思乡吗?就没有其它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