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青石板蒸腾出扭曲的纹路,整个朝堂仿佛置身于炙热的熔炉中。匍匐在地的权臣衣衫早已湿透。文帝的余怒让近身伺候的大福一度恍惚。文帝一向温文尔雅,斯文有礼。继位这短短几年期间,朝中之事让这个天之骄子心焦力疲。后宫娘娘抱怨文帝几月不进后宫一次。
文帝捂额,短短两月,燕王连破六城,这万里江山难道要分庭而治。 他心有不甘沉吟道:“众爱卿,难道这万里江山要割让不成。”
威压之下,众臣齐呼:“陛下恕罪!”额角的汗珠来不及擦拭。
炙热阳光照在“治隆唐宋”殿上,众臣在热浪中不敢动弹半分,汗水浇在金砖上熠熠生辉。
“陛下,铁将军抵御燕王有功,该嘉奖。”齐将军率先打破朝堂的沉寂,回禀道。
提起铁将军,众人心知,陛下心头之恨,曹国公,区区六十万大军挡不住燕王十万大军。这种事说出去,丢人。
“臣附议,嘉奖铁将军,曹国公该严惩到底。”大学士黄庭韩恭敬说道。黄庭韩,内阁第一人,一向是众人附议他的提议,这回轮到他附议兵部尚书齐大人的提议了,众臣皆奇。
提起曹国公,文帝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情感。他对曹国公有种深深畏惧,他心里暗道:莫不是曹国公乃李晚兄长之故,他嗓音低沉道:“大学士说得有理。”
“臣附议,曹国公重病,此刻回京受罚最合适不过。”张汉昌面色沉沉回禀道。在朝堂上直述曹国公的病情,或许能让他脱离战场这个是非之地。
文帝心惊,曹国公病了,战报有回禀,或许他过于愤怒,忽视了,他内心沉重,淡淡说道:“准奏。”
“陛下,淮安为京城北边最后一道屏障,臣请兵驻守淮安。”荣国公内心复杂。文帝继位后,为避免新帝猜忌,他一直处于隐退状态,可如今形势刻不容缓,国事艰难,他年少之时承蒙高祖皇帝照拂,他愿谨遵高祖意愿,为陛下坚守淮安,阻击燕军。
文帝面色苍白,荣国公天众奇才,文武双全,高祖惜才,将长公主嫁于他。淮安,南北水运的枢纽,重要军事战略位置。荣国公却不避嫌,主动请缨,他心甚慰,他缓缓说道:“准奏!”
荣国公内心毫无波澜,淮安乃重要军事战略位置。此去危险重重,燕王或许通过大运河运粮,他不得不防。
微风拂面,荷叶翻飞,清冽淡雅的气息萦绕着整个永平侯府。这是一年之中,赏荷的最佳时节。
姜姚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解契文书”在手,她自由了,她不管不顾朝着这满池荷花吼了一嗓子。
姜姚这一吼叫,湖面上的蜻蜓腾空飞起,划破这光洁的水面。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喜悦之情在内心一阵涌动,蜻蜓这小东西是来报喜的。姜姚神情一度恍惚,她如何做到的?
韵花斋内
韵花斋乃谢彦章在永平侯府的书房,他长年在外领兵,这书斋就闲置下来了,谢灿,谢焕,谢烨三兄弟闲适坐在书斋中,姜姚则惴惴不安跪在青石砖上。
韵花斋窗棂半掩着,微风携着燥热的空气一点点侵入书斋。
“怎么不添一个冰鉴!”谢烨扯着嗓子,强装镇静说道。
谢灿恶狠狠瞥了他一眼,心里早已不耐烦。他事多,忙。赎身,解契乃一句话的事情,谢焕为何唤上他,多此一举。
姜姚在心里早已骂了他们仨兄弟八百遍,这神情各异的三人到底打了什么鬼主意。她惴惴不安等待其开口。
谢焕面色沉沉道:“夏荷,你既与县主投缘,侯府同意你赎回身契。”
姜姚不可置信抬眼,惶恐不安低喃道:“真的吗?”膝盖不由自主挪动向前,她要确认清楚。
同意赎身,这说词让谢烨一时慌了神,他咣当一下推开椅子,急赤白脸嚷道:“不行。”
姜姚愣住了,谢烨,你这个老六,妥妥是她赎身路上的绊脚石。她满怀幽怨瞪着他。如果有机会,她要第一时间毒哑他。
谢灿面露难色,厉声呵斥道:“六郎,坐下,休得胡闹。”此事不得不办,县主已数次派人前来询问进展。
谢烨气得浑身哆嗦,他目光恳切望向谢焕,声音里满满全是祈求,他低声唤了一声:“四哥。”
谢焕扯了扯嘴角,六郎这是上演那部求而不得话本。他颔首低眉,声音和缓道:“夏娘子,你知晓吧,县主即将嫁给指挥使府的马将军。”
姜姚疑惑不解望着谢焕,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虽说十二娘的婚期推迟了。可赐婚之事改不了,她心有不安缓缓点头。
一提马晋,谢灿猜出谢焕的良苦用心,他轻咳两声,面色和缓说道:“夏娘子,你既是县主之人,将来也是指挥使府中人。永平侯府深陷朝廷舆论漩涡,不知夏娘子能否从中调和。”
站队吗?一仆二主?姜姚面色沉沉,谁是仆人?她为何要站队。她心有不甘,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即使心有不甘,以谢烨那性子,纠缠不休是肯定的,即使她不愿站队也百口莫辩。
谢灿满意点头,抬了抬手。谢焕捂额,三哥曲解了他的用意,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谢烨恼羞成怒,赎身之事,他据理力争,四哥说能解决,这是解决之策吗,让夏荷去劝说县主帮衬永平侯府,可能吗?他不甘嚷道:“调和,我从中调和,用不了她,我不同意夏荷赎身。”
谢烨这一胡搅蛮缠,赎身之事又陷入了僵局。谢灿微微转头,呵斥道:“西风,烦请六郎出去。”
西风推门而入,随之而来是夏天的滚滚热浪,谢烨武力值不凡,他左躲右闪,韵花斋顿时一片狼藉,他气喘吁吁求饶道:“三哥,我不要出去。”
谢灿无奈,挥手让西风退下。西风不服气摔门而出,众人皆惊。区区侍卫,脾气不小。
谢焕为平息怒意,给谢烨使了一个眼色,谢烨乖乖端起椅子靠在他身边。
谢焕目光和煦,轻声细语说道:“夏娘子,你的身契不在永平侯府,你知晓吧。”
姜姚点头,她的身契在王氏手中。这事,谢烨跟她说过。
谢焕见她点头,换了另一种神色,为难说道:“母亲身在燕北,交通,信件皆不便。解契之事待到战争结束在说,可否。”
啊!姜姚目瞪口呆,战争结束,这是猴年马月之事。可这身契文书又不能自个穿越火线,第一时间飞到永平侯府。答应或不答应都是殊途同归。
谢烨面露喜色,四哥厉害,母亲,身契文书皆在燕王控制的区域,解契之事压根无法解决。
姜姚心思百转千回,谢焕在套路她?身契文书没法第一时间赎回,可不耽误解契呀。套路她,没门,她微微抬眉,意味不明问道:“你们同意解契了?”
谢氏三人皆不由自主点头。
姜姚眉眼弯弯,笑逐颜开,僭越回禀道:“解契文书当场签一下。”王氏手握身契文书,谢氏三兄弟已然同意了解契,想必王氏也不会过于为难她。
三人皆目瞪口呆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