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佑绕了一大圈,贴着南门城墙根往家走,后脖颈的汗被冷风一吹,让他不由缩了缩脖子。这一路提心吊胆的,胡同口卖烤白薯的老汉正拿铁钳翻着炭火,火星子噼啪炸开,吓得他险些撞翻路边的泔水桶。
等走回槐树胡同,到底是比往日晚了一些,眼看天都黑透了。
“哥哥回来了!”李天佑刚走到院门前就听到了一声惊喜的喊声。
二丫踮脚扒在院门缝上往外张望,小脸冻得通红。李天佑忙整理了表情,故作轻松地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瞧哥哥给你们带什么了?”
油纸里裹着四个芝麻烧饼,焦香混着胡同里的煤烟味,勾得小石头和小丫从门后头探出脑袋。
进了前院,杨婶子掀开帘子探头瞅了一眼,看到三个孩子围着李天佑一边回屋一边开心的问来问去,抿嘴笑了笑,也回去了。
进屋后二丫忽然搂住他胳膊:
“哥,你手心咋这么凉?”
“嗐,外头起风了。”
他顺势把妹妹往怀里带了带,
“今天哥哥回来晚了,等急了吧。哥哥出去做活儿没个准点,再回来晚了,你们在屋里等着就行,外面冷,别冻着了。等明天哥哥买些点心什么的回来,你们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夜里三个小的蜷在被窝里听故事时,李天佑掖被角的手还在发颤。
等孩子们都睡着了,李天佑平复了下心情,看着这简陋的倒座房,不由暗自责怪自己,太粗心了,不能光顾着喂饱肚子,该收拾收拾房子的。
倒座房朝向不好,南面没开窗,屋里光线暗不说还很湿冷,并不适合居住。虽说晚上睡觉的被子挺厚,但孩子们白日里取暖只靠身上单薄的棉衣。
但是他们都只有一身棉衣,之前换洗的只是棉衣外的罩衣,穿了一个冬天,棉衣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了。
李天佑翻出包袱里吴婶几个大人的棉衣,敲响了杨婶子的房门。杨婶子热情的把他迎了进去:
“婶子,我那屋太冷了,怕几个孩子受不住,我想把这几件衣服改个棉门帘子,好歹挡挡风。”
“我还说什么时候提醒你一下呢,没想到你小孩儿当家倒挺周到。”
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李天佑又拜托杨婶子给他们几个一人各做一身棉衣和几件天暖后穿的单衣。
放下四个大洋当定金,嘱咐杨婶子棉衣加紧些,李天佑就拿着洗好的衣服回去了。
他不是没想过用炭盆,但平日家里只有三个不大的孩子,要是真出事了,后悔可就晚了。
第二天一早,李天佑就出城直奔永定河边。
穿过河滩上烂泥地,薄冰碴子硌得布鞋底吱嘎响。李天佑蹲在芦苇丛里,棉裤腿浸在刺骨的河水中。
把手伸进河水里,空间张开无形的巨口,吞吐着留下了满满的渔获。水波翻涌间,两只磨盘大的老鳖突然撞进了空间,青苔斑驳的甲壳活像长了腿的砚台。
“嘿,这是好东西呀,这玩意儿够炖三天的!”他乐得直搓手。水面倒映出个戴破毡帽的庄稼汉——这是今早特意问杨婶借的旧衣裳,帽檐压得能遮住半张脸。
日头爬到柳树梢时,半个空间已经堆满了三斤上的草鱼鲤鱼,鲫鱼小了些但也快两斤了。这永定河可比什刹海慷慨多了,还没什么钓鱼佬。
李天佑盯着空间角落里堆积如山的渔获,忽然听见身后枯苇丛哗啦一响。
“要死!”他抄起空间里的一根木柴猛转身,却见只秃尾巴野狗蹿过河滩。悬着的心刚落下,又想起南门大街还有个等着鲫鱼的妇人。
照例伪装成出城拾柴的人躲过了城门口白狗子的搜查,李天佑挑着一担鱼快步去了南门大街。
“小兄弟可算来了!”穿蓝布褂的大妈攥着菜篮直跺脚,
“我家媳妇奶水不足,小孙子饿的嗷嗷直哭,就等你这鲫鱼炖汤呢。”
李天佑掀开盖着湿麻布的桶盖,两条巴掌宽的鲫鱼扑棱起水花:
“特意给您留的,按说好的价,七毛一斤。”
大妈付钱时多塞了块芝麻糖:
“给我孙儿捎的,看你也不大,你也甜个嘴。”
李天佑推辞不过,糖块在掌心化开黏腻的甜。他望着妇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乱世里的人情味,竟比麦芽糖还粘牙。
担心引人注意,李天佑没在街面上停留,径直去了恒顺楼后厨,路上还不忘把两个桶塞的满满的。
卖完鱼去了趟天桥集市,买了一些艾窝窝驴打滚等点心,想着若再回去晚了错过了饭点儿,弟弟妹妹们能先拿这些垫垫肚子。
看着路边有卖各种小吃的,李天佑慷慨的买了一堆糖葫芦、烤白薯、柿饼、花生、枣等乱七八糟的,想着回去给三个孩子添些零嘴儿。
把东西放进空间里,李天佑开始在墙根儿地下找自己未来的合作伙伴,有几十集电视剧背书的蔡全无蔡叔。
蔡全无正蹲在板车阴影里啃窝头,远远的看见李天佑直奔他走过来,忙把窝头揣回怀里蹭了蹭手:
“东家您这是有活儿?”
“算是,我今儿是专门来找您的,方便借一步讲话吗?”
走到旁边一处背风的角落里,李天佑摘下毡帽:
“蔡叔,我想置办辆三轮车。”
说到这,李天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蔡全无的反应,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心下满意的笑了笑,接着说道:
“前几天去钓鱼,掏着了个永定河的鱼窝子,卖鱼攒了点钱。您地头熟,能帮着寻么寻么吗?”
蔡全无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先回去把板儿车还了,随后就七拐八拐的把李天佑领到了一个车行门前。
车行掌柜的叼着旱烟杆敲了敲车架:
“三十五块大洋,轱辘是日本货,保你用三年不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