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了啊？”
皇后坐在桌案边，低声喃喃了句。话音落下，她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丢在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划破坤和宫内的寂静，除素琴以外的宫女连忙低头，跪在了地上。
皇后胸口剧烈起伏，明显气得不轻。
初一、十五这两日，皇上就该留宿在她这坤和宫之中，结果他就去了沅婕妤那儿。
好，他宠爱那女子，她暂且不提！
但明日是什么日子？
明日一早就是太后回宫的日子。
她身为六宫之首的皇后，她才是他正儿八经的妻子，是太后名正言顺的儿媳，他就这般对她？皇上这行径…他跟当面和太后说她这个儿媳不行有什么两样？
她原以为她派人去御前提醒他，他没有给明确的回复就是会来……
结果…结果是为了叫她空等一场…
皇上欺人太甚，他何至于将她，他的结发妻子作践到这种程度啊！
过了好半晌，皇后才平稳住了呼吸，她面色阴晴不定看着宫女：“本宫一时手滑，过来把地上的瓷器清理了。”
这茶盏怎么碎的，殿内众人心知肚明，可主子发了话，那么就是手滑被摔碎了。
宫女轻手轻脚过来将地上的碎裂的瓷器清理完拿出了内殿。
这一夜，皇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跟她一样的还有碧茹阁的陈美人。
陈美人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正躺着的她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边抱着脑袋摇头边喃喃道：“不…不是的…不…不…”
碧桃值夜，就蜷缩在软榻旁边，听到上面的动静后，她紧跟着醒了过来。
“主儿？”
她扶着榻栏站了起来，看到抱着脑袋似乎魇住了一般的陈美人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赶紧按住陈美人的肩膀问道：
“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她声音里掺杂了丝哭腔，陈美人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注意不到她的呼唤。
她梦到了太后回宫，她前去迎接时，其他妃子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温氏那贱人在太后面前说了她端午宫宴出糗的事儿。
紧跟着，她看见了皇上、太后…等等一堆人对她流露出了厌恶的目光。
梦里的场面太过逼真，陈美人深陷入梦中，久久不能回不过神，还是在自己婢女一声大过一声的呼唤下，她才找回一丝清醒。
“碧桃！”陈美人反手抓住碧桃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得死死的，“你去！快去，快去让人抬些井水进来！”
她想过了，她还是不能出碧茹阁！她受不了梦里的场景真发生在她身上。
太后回宫也没什么…只要她真能把自己弄病了，病得起不来床榻，如此一来，就算她不去迎接太后，谁也不能说她什么！
瞧着主儿毅然决然的模样，碧桃转瞬间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她呼吸一窒，开口劝道：
“主儿不可啊！”
井水寒性极重，浇在女子身上，稍有不慎可是会毁了身子骨的！
她身为婢女都知道一个后妃失了宠爱尚可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但要是身子受了寒，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那才叫没活路！
碧桃是满心满意为自家主子着想，不会陈美人执拗敏感的性子才不会领情。
“本主儿叫你去就去！“
陈美人瞪起眼，搬出自己身份来压人。
“你记住本主儿做事儿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说好听些你是从小到大跟在本主儿身边的奴婢，说不好听些，你就是本主身边的一条狗，主人叫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
碧桃一直不曾忘了自己丫鬟的职责和本分，她这么尽心尽责都是念在从小到大的主仆情谊上，如今被她重视的主仆情谊到陈美人嘴里变成了她只是她的一条狗……
任谁想想都心寒。
最终碧桃选择了沉默，按照陈美人的吩咐让宫人打了井水进来。
陈美人担心井水浇在身上不管用，特意吩咐了倒进木桶里，她自己泡了进去。
温热的身子没入冰冷的井水里，她整整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直到浑身哆嗦，嘴唇被冻得发紫才出来。
这期间，碧桃没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她眼看着她侍奉了数十年的陈美人自己将自己作到无路可退的那一步。
———
隔日一早，天色还未大亮的时候，温灼华就醒了过来。
一夜好眠的女子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倒映出来她唇红齿白，好气色的脸。她怀了身孕上大妆是不可能了，只叫秋迎给她描了个眉，簪了个发，便开始挑选衣裳。
迎接太后回宫这穿着打扮不能太素雅，看着不吉利，当然也不能过于隆重艳丽。
左挑右选，温灼华最后选了一套不会出错的浅紫色宫装，这柔和的颜色上身也恰好中和了些许她过于娇媚昳丽的五官。
太后的凤驾辰时抵达皇宫，迎接的规模宏大，这一去约莫到午后才能回来。
因此温灼华特意叫小厨房上了些清淡的早膳，拿来垫垫肚子。
她这边正用着莲子粥，小允子脚步匆匆进了内殿。
温灼华抬眸看了他一眼，嗓音懒散地说：“怎么样？消息给陈美人送过去了么？”
小允子到了她跟前，弯下腰回话：
“回主儿的话，陈美人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