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八年秋,陇右道迎来一场罕见的暴雨。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如千军万马般肆虐着这片土地。暴雨持续不断,汹涌的水流汇聚成洪流,冲垮了山间蜿蜒的小道,也揭开了一段被岁月尘封的秘密。
在一处地势低洼的地方,一座深埋地下的铸铁工坊重见天日。程咬金接到消息后,亲自率兵前来巡查。踏入这片狼藉的工坊,坍塌的窑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周围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铁锈混合的气味。
程咬金的目光在废墟中扫视,突然,他在坍塌的窑炉里发现了三百枚铁锭。这些铁锭上刻着墨家矩子纹,那独特的纹路在斑驳的铁锈下依然清晰可辨。程咬金凑近仔细端详,心中涌起一阵惊讶,因为这纹路竟与三年前范阳军械库私铸陌刀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这他娘的是照着《考工记》古法炼的!”程咬金忍不住大声说道。他对兵器铸造略有了解,深知《考工记》中的古法所炼之物品质非凡。说罢,他挥动手中的陌刀,用力劈开锈蚀的铜锁。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库房的大门缓缓打开。
库房内,景象让众人惊叹不已。整整齐齐码放着武德年间的军械模具,这些模具虽然历经岁月,但依旧保存完好。每具模具的背面都清晰地刻着“山海”二字,字体刚劲有力。
长乐听闻消息后也赶到了现场。她仔细观察着这些模具,随后拿出随身携带的药水,小心翼翼地清洗模具夹层。随着药水的渗透,夹层中渐渐显出一幅完整的关中水利图。图上泾渭交汇处标记的暗记,引起了长乐的注意。她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正是当年赢挚改良水车的位置。这一发现,让众人隐隐感觉到,这些看似普通的模具和铁锭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赢挚随后也来到了库房。他缓缓走到模具前,轻轻抚摸着上面熟悉的纹路,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神情。当他的指尖停留在“开皇十九年”的铭文处时,仿佛时间都凝固了。这一刻,他的思绪飘回到了过去,那段充满神秘色彩的岁月。
程咬金在一旁没有闲着,他见赢挚陷入沉思,便抡起斧头,朝着地窖的暗门狠狠砸去。随着几声沉闷的撞击声,暗门被砸开,尘封已久的账册如雪片般纷飞散落一地。众人纷纷蹲下身子,仔细翻看着这些账册。
长乐拿起其中一册,认真翻阅起来。这册账册详细记载着大业年间向洛阳官仓输送铁器的记录。她一边看,一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数量。当翻至贞观三年的页面时,长乐发现了异常。“这数目对不上!”她惊叫道。原来,每批铁料都暗扣了三成。经过一番思索,长乐恍然大悟:“原来山海卫早就在截留军资改良农具。”
众人继续在账册中寻找线索。在账册的末页,夹着一片泛黄的桦树皮。赢挚轻轻拿起桦树皮,只见上面绘着改良版曲辕犁的图样。赢挚望着犁头处特有的弧形设计,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想起十年前在洛阳郊外救下的一位老铁匠,那人在临终前塞给他的正是半片相同纹样的铁牌。这一联想,让赢挚更加坚信,眼前的一切都与一个神秘的组织——山海卫有关。
三日后,长安西市依旧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各种店铺琳琅满目,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程咬金按照之前发现的线索,带着赢挚和长乐在西市中穿梭寻找。终于,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家铁器铺——“百炼坊”。
走进“百炼坊”,店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铁器,有锄头、镰刀、斧头等等。赢挚走上前,向掌柜亮出了那半片铁牌。掌柜的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眼中精光乍现。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从地窖中捧出一套《齐民要术》注本,然后对着赢挚单膝跪地,说道:“山海卫第七代掌册使陈九,拜见矩子。”
赢挚接过注本,翻开一看,泛黄的书页间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农具改良的心得。每一处批注都凝聚着工匠们的智慧和心血。在最新的一页上,赫然画着应对今岁蝗灾的捕虫器草图,设计精巧,让人赞叹不已。
长乐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她发现注本用胶泥封存的夹层。众人小心翼翼地拆开夹层,里面竟然是武德年间五姓私贩铁器的证据。陈九看着这些证据,抚须长叹道:“山海卫自隋末便暗中收集世家罪证,只待明主出世。”说罢,他领着众人来到后院。
后院里堆积如山的旧农具让人震撼。陈九指着这些农具介绍道,每件农具上都暗刻着截留军资的年份标记。这些标记,见证了山海卫多年来为了改良农具、推动农业发展所做出的努力。
秋分祭典这一天,长安城热闹非凡。皇宫前的广场上,文武百官、百姓齐聚一堂,共同见证这一盛大的仪式。李世民站在朝堂之上,神色庄重。他缓缓命人拿出山海卫百年密档,开始当朝公布其中的内容。
五姓长老站在朝堂之下,原本还带着几分傲慢。但当他们看到当年先祖私贩军械的画押文书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发软,瘫软如泥。这些罪证确凿的文书,让他们再也无法狡辩。
程咬金则带着一队士兵,将从陇右工坊和“百炼坊”收集来的改良农具分送各州。每具犁头都重铸自私藏军械,坚固耐用。犁头上清晰地刻着“贞观八年山海卫监制”的字样,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这场悄然进行的变革。
赢挚站在重启的陇右工坊前,望着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他将新绘的《水经注疏》交给陈九,说道:“墨家技艺该见天日了。”这本《水经注疏》凝聚着赢挚对水利和农业的深刻理解,他希望能借助山海卫的力量,让这些知识和技艺更好地造福百姓。
远处的官道上,三百辆牛车排成一列,正缓缓驶向关东。牛车上满载着新式耧车,这些耧车是山海卫改良后的成果,将大大提高播种的效率。车辙印里散落的铁屑在阳光下泛着青灰的光芒,宛如一条流动的星河,闪耀着希望和生机。
时光流转,当第一片雪花轻轻地落在“百炼坊”的门楣时,陈九坐在屋内,借着微弱的烛光,在账簿末页添上新注:“截留范阳私铁三百斤,改制耧车五十具。”外面传来铁锤敲击的声音,那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是一首激昂的乐章。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墨家传承正化作万千农具,深深地深耕进大唐的沃土,为这片土地带来新的希望和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