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岁喜和狄方定没有联系到周岚那位所谓的远房嫂子。
一年前,这家人办理移民出国,彻底跟国内所有亲戚都断了联系。
“周岚这个嫂子是真远,远得都要出五服了。”狄方定拿着刚查到的资料,“而且她丈夫十年前因病去世,她只有一个女儿,本来就跟亲戚们不怎么往来,这么一走,就彻底没消息了。”
“亲近的亲戚都不联系,倒是周岚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能联系上。”祝岁喜冷嗤一声,“还挺有趣的。”
“我刚才去问周岚了。”
狄方定立马说,“她的说法是,五年前她这个嫂子找她借过一次钱,借了五万块,说是女儿生病,当时周岚还去医院看了,确实没骗她,看母女俩可怜,她也就借了,虽然打了欠条,但她也做好了还不上的准备,谁知道前年她这个嫂子又找上她,这次是专门来还钱的,这么一来,周岚对这个嫂子印象还挺好的。”
“这么一来,这个嫂子在周岚这里好感加剧,两个人再聊得多一点,周岚或许会在无意识之间对她充满信任,所以她才会泄露自己的心事,不然我想不通两个不怎么联系的远房亲戚能这么快就聊到一起去?或许从借钱开始,周岚就成为人家的目标了,方定,再审周岚,确定这一点。”
狄方定恍然大悟,抓起个人就跟他一起进了审讯室。
祝岁喜去找崔镇。
彼时崔镇肩膀僵硬,眼球上布满红血丝,一双眼是睁也不会睁,闭也不会闭的状态。
他浑然忘我,乃至于祝岁喜叫了他第三声的时候他才猛然惊醒,看向祝岁喜的时候,他眼睛酸涩,紧紧一闭,眼泪就沾满了睫毛根部。
祝岁喜递了眼药水和冰球过去:“先缓缓。”
崔镇忽然卸了力,点了眼药水,等它吸收后,又用冰球敷在眼睛上:“祝队,我觉得我屁股死了。”
“嗯?”
他很累,腰很难受,屁股发麻,小腿酸胀,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站起来动一动,但他的身体好像上下分离了,他累得根本站不起来。
祝岁喜深知语言的安慰无用,于是她用秦时愿带来的咖啡和秦颂送来的牛奶给他做了个祝岁喜牌拿铁放在了他眼前:“屁股要死就先死一死,别让嘴巴也渴死了。”
“顾头不顾腚?”冰球的凉意仿佛渗透进眼球上的血丝,困意袭来之前,崔镇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再熬一熬,熬一熬就下班了。”
等他喝完那杯拿铁,祝岁喜才问:“怎么样,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眼睛酸胀得厉害,崔镇将电脑屏幕投到了大屏幕上,那是一串串让人看着就头疼的银行流水。
崔镇做事向来妥帖,有问题的地方他早就标红标粗,所以祝岁喜看起来很轻松。
“我选出的主要是宝格电子厂那些十佳员工在评上十佳员工荣誉之后一年半的银行卡流水,你看,同批次的十佳员工收到大额转账的时间相差并不会太大,这中间她们先会收到三次大额转账。”
“我的猜测是,转账一次,意味着他们完成了代孕事件的一个环节。”
祝岁喜看着那些标红标粗的数据说,“从资料和周岚的口供来看,买家会在这些女生生育后半年之内提供所谓的营养费用,每个人费用都有所不同,应该也跟她们的个人价值有关。”
“他娘老子的真不是人!”崔镇气得眼球涨疼,“这里面有好几个孩子,年纪比赵芳丽都小!他们怎么下得了手的!”
“在那些人眼里,良心切成八瓣再涂黑,每一片都是可以用来赚钱的,他们根本不会考虑这些。”祝岁喜说。
崔镇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又往眼里滴了几滴眼药水,“还有那个张姐……”
他调出另外一份文档,“莺莺叫人把赵甜甜的手机给我送来了,但是我查了她的手机,里头根本没有跟张姐这个人有关的线索。”
“是手机经过处理还是其他的原因?”
“我目前认为,如果她要跟这个张姐之间有所联系,应该不是通过这个手机,甚至不是通过我们目前掌握到的相关社交账号和联系方式。”
祝岁喜陷入短暂的沉默。
“但是有一点挺奇怪。”他敲击电脑,一份新的资料投到屏幕上,“赵甜甜病情加重住院前一周,曾多次联系过这个人。”
一份聊天记录又投了出来,对话框里都是绿色的消息。
【我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
【我这两天一直发烧,吃了药也没有用。】
【我可能需要去医院,你能陪我去吗?】
【你在哪里?我需要去大医院。】
最后一条是赵甜甜出事前一天发的,她说;【我不想活了,太疼了,死了就解脱了。】
她的每条消息都不是连续发的,之间要么间隔两天,要么间隔四五天,截止最后一条消息,时间跨度长达一个月。
“对方没有回复过她。”祝岁喜看着屏幕,“但她似乎也知道对方不会回她,同时她又确定对方会看到她的消息。”
崔镇终于站了起来,他捶了捶屁股,觉得自己的屁股是真的死了。
他都感觉不到疼了。
“这个账号没有实名认证,而且皮下是个还在上中学的学生,居住地离咱们都十万八千里,所以我确定这个账号是对方盗来的。”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人在很努力的掩盖自己的身份信息。”祝岁喜说。
“是。”崔镇单手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新的一串资料显示在屏幕上:“这是给这些所谓的十佳员工转账的账户,我们得派人一一排查,程序不能少,但结果我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
“他们都和周岚是一个性质。”祝岁喜接了他的话,“这些人是买家。”
崔镇疲惫地点了点头。
“而且这些人上头也一定和周岚一样有个所谓的中介,那些中介是他们相对信任的人。”祝岁喜声音沉沉,“老崔,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犯罪网络,不是几个人,或者几十个人就能完成的。”
崔镇红彤彤的眼睛苦哈哈地看着她,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你说咱们现在咋整?”
祝岁喜脸色凝重,她思忖了一会儿,带着嘴角一抹冷笑:“打入内部,成为棋子,先打狗,再找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