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掠过新漆的闸楼,携来几缕咸腥的锈味。
沈知意俯身查看石缝里渗出的结晶,簪尾忽然被什么扯住。
半截淬银线缠在闸门铰链上,线头泛着诡异的灰白。
\"这线比前日瞧着脆生。\"
阿菱踮脚去够,腕间银锁擦过铜铰链,溅起的火星子在淬银线上烫出细密纹路。
女童凑近一瞧,纹路竟与赵四指补的渔网眼一模一样。
茶寮檐下的阴翳里,李寡妇正往腌菜坛塞新摘的紫苏叶。
坛口突然迸开道裂痕,析出的盐粒顺着石阶滚动,在青砖缝里拼出半幅织机图样。
柳三娘的白发被风吹散,发丝粘在盐粒上,霎时显出新闸底部的排水纹路。
\"这腌菜的粗盐\"
沈知意指尖捻起一粒。
\"倒像是从官仓流出来的陈年货。\"
市集东头忽然喧哗起来。
卖炊饼的王婆揪着个货郎的担子叫嚷:\"丧良心的!往面里掺沙砾!\"
竹匾倾翻间,白茫茫的粉末随风扬起。阿菱眼疾手快接住一捧,砂砾在掌心竟慢慢渗出锈色。
\"不是沙子。\"
陆云袖的刀鞘挑起几粒。
\"是混着铁屑的盐渣。\"
货郎的扁担应声断裂,成串的铜砝码滚落石阶。
赵四指弯腰去捡,老茧刮过砝码边缘的绿锈:\"这纹路是当年修闸工匠的记名符!\"
哑女突然从巷尾冲出,将半筐霉米倾在铜砝码上。
米粒遇锈即燃,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结成河工名册。
阿菱追着飘散的烟迹跑,见每个消散的名字都坠向江心,激起圈圈带着锈斑的涟漪。
暮色初临时,漕船卸货的号子声格外急促。
沈知意立在货堆阴影里,看船工腰间皮囊漏出的粉末在甲板积成霜纹。
陆云袖的刀尖忽然刺破麻袋,淌出的并非盐粒,而是裹着油纸的淬银线团。
\"这线缠法\"柳三娘指尖发颤。
\"是春妮独创的九回结。\"
阿菱就着残阳拆解线团,淬银线在暮色里渐次发黑,竟显出闸门设计图。
女童忽然指着某处喊道:\"这里多出个气孔!和赵阿爷补的渔网眼一个样!\"
江心忽然传来闷响。
赵四指扔下补了一半的渔网奔向码头,见新到的漕船吃水异常。
船老大正呵斥伙计:\"蠢材!压舱石摆反了方位!\"
沈知意俯看水中倒影,那些棱角分明的石块在波纹扭曲下,竟与铜砝码上的纹路拼合成完整徽记。
阿菱将淬银线浸入江水中,线头忽地指向某块泛着白霜的石头。
石缝里卡着半枚顶针,内圈刻着歪扭的\"冤\"字。
五更天飘起细雨,绣坊地窖的霉味越发浓重。
陆云袖劈开虫蛀的木箱,陈年蚕茧中簌簌落下盐晶。
柳三娘拾起一粒对着烛火细看,盐晶核心竟裹着淬银线头:\"当年绣完百子帐,剩下的银线都说是烧了\"
哑女突然哭泣了。
她蘸血在地砖上勾画,血痕遇盐即凝,渐渐显出工部库房的格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