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朕从前也问过你。”
李承乾顿了一顿,以前问过吗?
“臣忘了!”
李世民道:“你那时说,立业正当时,破虏扬国威。”
李承乾仔细回忆,贞观六年,他和父亲关系还是十分不错的。
那时,他是极其崇拜父亲的,不曾见过战场的残酷,只知道天策上将满身荣耀,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父亲一样,征战沙场,百战百胜。
军事指挥能力,需要系统的训练,以及自身极强的能力。李唐皇室,确实出过比较能打的宗室,但无人可以与父亲比肩。
他能分析利弊,可做的都是文官,没有做武将上过战场,做过小兵,都是战场上的炮灰。
“年少轻狂不知事,才会说那些话。如今大了,人贵有自知之明,臣不是将帅之才。”
杀人!屠城!灭族!
见过了战场的残酷,谁会希望发生战争,那些把战争当做建功立业的人,要么不是底层,要么就是底层的气运之子一路过关斩将,大多数上了战场都是炮灰。
保家卫国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这改变不了战争的本质,用死亡去做利益交换,伤痛留给至亲至爱之人,感动留给无关紧要之人。
天子一怒,不一定伏尸百万,血流漂杵,但兵灾一起,绝对生灵涂炭。
人可以不畏惧战争,但不要去期盼战争。
总算看完了,李承乾扫了一眼自己挑出来的那一摞,他将选出来的文章送上前。
“臣赶着去少府监,安排制作火器事宜,这些文章陛下也可以看看,臣觉得可行,最后决断,还是要陛下。”
李世民道:“朕既然给了尚书令的权柄,你自己决断就行,不必这般谨小慎微。”
苏氏的选择,基本就是以后李厥的选择,他是丈夫也是父亲,尊重妻儿的选择,所以他必须是一个好太子,为妻儿铺路,至于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就算不为妻儿,为了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决定好好干,老板施恩,就不能往外推,李承乾道:“臣明天在选,今日先去少府监安排制作火器事宜,事有缓急,眼下吐蕃的事情更重要。”
不会交错的两个时空,他不用担心影响后世历史,他也不一定像原历史那样早逝。想明白这些道理,李承乾完全换了一个心态。尊重当前客观的生产力和经济发展水平,以他当前掌握的知识,他能干得太多了。
李世民目送李承乾出去,这小子还是冷冰冰的,完全把他当上司,不过无伤大雅。他是大唐皇帝,比起要一个儿子,他更想要一个能干的太子。
“阿难,他越来越像个太子了!”
张阿难不解,道:“他本来就是太子啊?”
李世民笑而不语,低头翻看李承乾挑选出来的卷子。
星夜回东宫,李承乾实在困乏的很,随便哄了几句李象,就打发了李象离开,倒头就睡。
七月十八,吐蕃使团抵京。
杜荷以门荫入仕,在鸿胪寺任职,李承乾穿回来第一次见到他曾经的妹夫,也是第一个建议他谋反兵变的人。
杜如晦膝下两子,长子杜构袭爵莱国公,杜荷此人颇有才华,也有杜如晦的机变果决,可惜跟错了他这个主君,最后枉送一条性命。
杜楚客是魏王府的人,杜荷走东宫的路,京兆杜氏在那一场夺嫡之争中,同清河房氏一样,两头押宝,然事与愿违,他和李泰都没能走到最后,京兆杜氏一连遭了两次清洗。
李承乾直接让杜荷做了典客,给鸿胪寺卿刘善因打下手,任命一个鸿胪寺典客,原本无需上奏给皇帝,可故人之子,皇帝此前有了吩咐,是以杜荷的委任状送到李世民案头。
“杜荷,杜如晦之子,当年杜如晦病重,朕命你去探病,朕记得你和杜荷见面不是很愉快。”
就杜荷那个傲慢劲儿,能愉快才怪!
李承乾道:“刘善因做事一板一眼,言语交锋上可能会吃亏。臣去鸿胪寺,见过一众官员,杜荷此人,思维敏捷,嘴巴毒辣,也足够傲慢,接待吐蕃来使吃亏的不会是我们。”
李世民道:“还有呢?”
李承乾道:“没了,仅此而已,臣就只看上他那张嘴巴,那股子傲劲儿。”
李世民点点头,道:“杜如晦辅佐朕登基,他的儿子为你所用,也算有始有终。”
“少府监火器试射,臣要去看一看,先告辞了。”
李世民指了指案上一份名单,道:“今年选拔上来的人,太子看着安排任职。”
李承乾上前取了名单收下,道:“臣忙完了吐蕃来朝,就酌情任免这些人。”
李世民点点头,眼下他不怕李承乾有作为,只怕李承乾无作为。放下易储之心,就代表之前给予青雀的尊荣,要一点点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