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很快岔开了话题,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安迪的情绪却明显受到了影响,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在酒吧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离开,安迪犹豫地对维纳斯说:“维纳斯小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维纳斯好奇地问:“什么忙?”
安迪显得有些难以启齿,李晨严重怀疑他存着龌龊心思,然而安迪的请求再次出人意料。
“我想请你……允许我进入馆中馆……”
李晨有点懵。馆中馆是什么玩意儿?
维纳斯并没有马上回答,这让安迪很失望,他垂头丧气地说:“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可以。”
维纳斯突然开口了,她冲着一脸惊喜地安迪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刚刚向长老会提交了申请,他们没同意……”
安迪脸上的惊喜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被愚弄的羞恼,他刚要说什么,维纳斯抢先说道:“不过我查询过你的借阅信息,鉴于你的阅读时长足够长,隐藏积分足以换取一次进入馆中馆的机会,完全可以不经过长老会同意。”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安迪下意识张开双臂,想要拥抱维纳斯,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出出格举动。
李晨很失望,假如安迪更冲动些,这会儿已经游戏结束了。
丢开这些念头,李晨暗中问维纳斯:“馆中馆是什么情况,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维纳斯理直气壮道:“之前我不知道。”
李晨又问:“那你现在怎么知道了?”
维纳斯愈发理直气壮:“因为他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就知道了。”
好吧,维纳斯的话点醒了李晨,让他意识到,不管这个梦境如何写实,安迪终究是它的主宰。
……
次日一早,安迪和往常一样,一早就来到了图书馆。
不同的是,他这次背了一个非常大的旅行包,包里装满了空白本子。
过去的一夜,李晨全程围观了安迪的准备过程,他裁掉了所有本子的封面,以及任何可能增加不必要重量的东西,根据所能背负的极限重量,把携带的本子精确到了页的范畴。
李晨怀疑,如果不是图书馆疑似有着衣衫不整者禁止入内的规定,安迪甚至会为了多带一个本子把自己扒的精光。
钟声响起,安迪背起委托智械搬运来的旅行包,像是推动巨石的西西弗斯那样艰难的踏入了图书馆。
维纳斯今天没有站在图书馆的彼端,她很贴心的等在图书馆门厅处,见到安迪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公元20世纪50年代,数学家恩斯特·施特劳斯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在一个侧壁由理想反射镜构成的任意形状的空房间里,一个点光源是否总能照亮整个房间?
诺贝尔奖获得者罗杰·彭罗斯爵士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设计了一个包含不能被照亮区域的房间,因此被称为“彭罗斯房间”。
严格来说,彭罗斯只是从数学角度回答了恩斯特的问题,这个答案有一个前提——光线只能沿着直线传播。如果考虑到光的干涉、衍射等现象,那么彭罗斯房间是无法存在暗区的。
眼前这座图书馆的内部构造,就像一个放大版的彭罗斯房间,不同的是,这里的侧壁摆满了书籍,并且里面不止一个光源。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安迪跟随着维纳斯的脚步,居然走进了暗区。
这种感觉就像是穿过一道无形的镜面,来到了镜子的背面,光线被阻隔在镜子外,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就是馆中馆,记住,无论是谁都只能进来一次,当你想要离开时,只要说声‘我要离开’就好。”
维纳斯说完就没了声息,任凭安迪如何呼喊都不再回应。
不仅是安迪,李晨发给维纳斯的私信同样石沉大海,仿佛受到了某种规则限制。
安迪的呼喊很是绝望。
李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对于一个一心想要看书的人来说,把书放到他的眼前,然后告诉他你是个瞎子,这无疑是个莫大的讽刺。
……
“我真是个蠢货,禁忌的知识,哪是我这种凡人能够观看的……”
沉重的背包从安迪的肩头滑落,安迪绝望地握着笔,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他不甘心,明明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怎么可能两手空空的离开?
安迪不断向前走着,不断摩挲,希望能找到哪怕一本书,然而……
他仿佛走出很远,又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直到筋疲力跪倒在地。
“我早该知道的……”安迪的语气充满萧瑟,“我早就知道,我就是个毫无天分的蠢材……”
随着安迪的话语,漆黑的空间突然浮现出一团影像。
李晨被吓了一跳,安迪本人却毫无察觉,如同依旧置身于黑暗之中一般。
“难道这是安迪的记忆?”
李晨心中明悟,这团影像应该只是安迪的记忆所化,对于他的本我意识而言,它本身并不代表着光。
借助影像散发出来的光芒,李晨四下打量,发现周围根本空无一物。他叹了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到影像上。
……
影像中,安迪正一脸兴奋的奋笔疾书——或者说他在绘画。
画面一转,安迪出现在趾高气昂的巴尔扎克面前。
“巴尔先生,这是我为幸福套餐设计的产品标签,请您过目。”
安迪恭敬的将手中的本子翻开,向巴尔扎克展示他的设计。
巴尔扎克随意地瞟了一眼,不屑道:“愚蠢的设计,完全不符合产品定位。”
巴尔扎克说着,突然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举在手中问道:“这是什么?”
安迪迟疑地说:“一张白纸?”
“就是一张白纸!”巴尔扎克得意地说:“这才是我要的设计!幸福套餐的标签不需要附带任何信息,因为它可以满足人类的任何想象!”
说完,他随手将纸丢在地上,一脸嘲讽地说:“现在明白了吧?你的脑袋还不如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