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嘉德殿。
殿宇恢弘,金玉璀璨,香炉里飘散着靡靡的轻烟,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沉闷压抑的气息。
汉灵帝刘宏斜倚在龙榻之上,面色带着几分酒色未褪的慵懒与苍白。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身前的玉几,发出单调的轻响。
殿阶之下,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刚刚呈上最新的北疆战报。
又是捷报。
最近这几个月,来自北方的捷报如同雪片般飞入洛阳,几乎成了常态。
“大破异族联军…”
“攻破鲜卑南王庭…”
“白山大捷…”
“南匈奴西迁…”
“鲜卑北遁…”
一桩桩,一件件,起初还让刘宏龙颜大悦,仿佛看到了边疆永固,自己可以安枕无忧继续享乐的希望。他甚至为此赏赐了信使,在后宫多饮了几杯。
可随着捷报越来越频繁,战果越来越惊人,尤其是听到陆恒彻底荡平漠南,斩杀和连,逼得南匈奴远遁,鲜卑残部狼狈北逃之后,刘宏心中的那点喜悦,早已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恐所取代。
再加上身边张让、赵忠等“十常侍”日夜在他耳边吹风,渲染着陆恒在北疆如何大肆扩军,收拢人心,如今麾下兵马已近十万之众,俨然一方霸主。
“陛下,那陆恒名为征北,实则拥兵自重啊!”
“漠南已平,他还握着如此大军作甚?其心叵测!”
“听闻其军纪严明,只知有陆将军,不知有陛下啊!”
这些话语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刘宏本就不安的心。
今日,最新的消息传来——陆恒已率大军,班师返回云中。
这个消息,在刘宏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
返回云中?他打完了漠南,这是要掉过头来,挥师南下了吗?那近十万虎狼之师,一旦南下,谁人能挡?
刘宏猛地坐直了身子,慵懒之态尽去,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恐惧。他环视着殿下群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诸位爱卿,北疆之事,陆恒大军已返云中……尔等,有何良策?”
话音刚落,中常侍张让便阴恻恻地开口了:“陛下,陆恒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漠南已定,仍拥兵十万,此乃不臣之举!依老奴看,当立刻下旨,命并州、冀州出兵,趁其立足未稳,将其擒拿问罪,以绝后患!”
“张常侍所言极是!”立刻有依附宦官的官员跳出来附和,“陆恒名为汉臣,实为国贼!不除此獠,国无宁日!当务之急,应在黄河以南布下重兵,严防其挥师南下!”
一时间,殿内群情激愤,讨伐陆恒之声此起彼伏,大多是宦官党羽和那些看不惯武人势大的世家官员。
大将军何进站在武将班列之首,眉头微蹙。他本想为陆恒说几句话,毕竟陆恒战功赫赫,若是能设法将其兵权收归己用,对他掌控朝局大有裨益。但眼看殿上风向一边倒,皆言陆恒意图谋反,连陛下都面露惧色,他心中那点想法便迅速压了下去,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就在这片喧嚣声中,一个清朗却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盖过了嘈杂。
“荒唐!一派胡言!”
谏议大夫刘陶排众而出,须发微张,怒视着那些诋毁陆恒的官员。
“陆将军北御强虏,浴血奋战,为我大汉收复失地,驱逐百年边患,此乃不世之功!尔等不思奖赏,反在此进献谗言,欲毁我大汉栋梁,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