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破屋在寒风中发出呜咽。
朽木腐梁仿佛不堪重负。
随时都会坍塌,落着些渣。
吴仁安身形如狸猫般灵巧。
借着残垣断壁的掩护。
悄无声息地潜入后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腻气息,那是他自己调配的迷药——沉榆香。
这种迷药药性温和,不会对人体造成损伤,只会令人昏睡不醒。
但此刻,这甜腻的香味,却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他跟踪刀客至此,刀客似进了这儿。
这刀客行事谨慎。
吴仁安自忖方向感不差,加上他身上的骨渣味儿,这才没被发现。
宅子后院,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厢房。
窗户糊着破旧的窗纸,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勉强遮挡着屋内透出的昏黄光晕。吴仁安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捕捉屋内的动静。
破屋内外,两种境地。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借着窗缝,吴仁安小心翼翼地向屋内窥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烛光。那不是寻常人家照明用的蜡烛,而是白事上才会点燃的白烛,惨白惨白的,配着着火光,让人心底发毛。
烛台附近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看样子很久没人打理。这破屋子,也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刀客背对着门口,坐在桌边。他手里拿着药杵,正一下一下地捣着药。吴仁安心里咯噔一下,这大半夜的,捣什么药?
刀客的动作粗鲁而僵硬,药杵与臼底相撞,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像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敲在吴仁安的心头。
吴仁安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刀客白日里还身手矫健,怎么现在捣个药都显得如此费力?而且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
而卧榻之上,有女子衣衫凌乱,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昏迷。
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像是陷入了某种魇梦。
吴仁安心中怒火中烧。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
他认得那药杵和药臼,那是他放在药箱里的东西!这刀客,竟敢用他吴仁安的药,来行如此龌龊之事!
他悄悄绕到厢房门口,门闩只是虚掩,轻轻一推便开了。
屋内光线昏暗。
烛光如豆,勉强照亮一隅之地。
沉榆香的气味更加浓郁,几乎要将人熏晕。
刀客听到响动,猛地转过身来。
他面容狰狞,眼神凶狠,手里还紧紧攥着药杵。
看到是吴仁安,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狞笑:“是你?你竟敢跟踪我?”
吴仁安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桌上的药臼里。
臼中残留着一些药末,正是沉榆香的成分。
他再看向卧榻上的女子。
那女子衣衫半褪,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布满了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
“畜生!”吴仁安怒骂一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
他箭步上前,挥起柳叶刀,直取刀客咽喉。
刀客显然没料到吴仁安会突然发难,仓促间举起药杵格挡。
“铛”的一声脆响,包铜榆木药杵被柳叶刀斩成两截,断裂处参差不齐。
刀客脸色大变。
铁青色爬上了脸。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郎中。
竟有如此身手。
他怪叫一声,丢掉药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