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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休息得还好吗。”
安静的诊疗室大门紧闭,窗外阴沉的乌云昭示着雨季的到来。
乔星灿不发一言地坐在桌前,由于天色昏暗,房间里开了两盏光线温和的灯,从视觉观感上,聊胜于无地起到了安抚情绪的作用。
“很高兴你愿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
桌子后面的医生从报告上收回目光看向乔星灿,她试着开口:“乔先生,你有试过履行过医嘱吗,看书,或者和朋友见面?”
乔星灿眼底印满了奢侈的碎金,他的眉毛与眼眶被暖光打得细节清晰,有一种古典画作的朦胧感。
在和医生视线接触时,他眨了一下眼:“我不觉得自己有病。”
“乔先生。”医生有些无奈地微笑,“‘病’和‘有病’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她摘掉了老花镜,“我们目前需要做的,不是评判你的行为优劣,你大可以不用对这些词汇抱以太强的抵触心理。”
乔星灿笑了笑,低头手指抚摸过粗粝的纱布,被束缚的左腿隐隐胀痛,牵动大腿上的筋脉都跳动不止,长时间的沉默后,他忽然轻声开口:“她看见我了。”
医生不动声色地打开录音设备,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作出询问状:“是谁?你说的那个,被你模仿的朋友吗?”
朋友?
乔星灿觉得这个词很可笑,是一个放在每个阶段都不合时宜的词:当她把自己当朋友时,他试图利用她。
而现在……恐怕那个人已经不把自己当朋友了。
医生察觉出他情绪的波动,尝试引导对方继续说下去:“她也喜欢玩你的那个游戏吗。”
乔星灿摇头:“那不是游戏。”
他左手捏住右手的无名指,又深吸一口气松开,“是她给我设定的……安全防护管家。”说到这里,他心中蓦地生出一股酸涩来。
医生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你今天见到了这位朋友?”
“嗯……”乔星灿声音轻飘得宛如淹没在冰凉的深海中,“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见她,但……”
“但你还是见了。”
“我真的不知道。”
乔星灿自己也很苦恼茫然,“我没有想要现在道歉……或者说,这,这不是我想见她的目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问过之后自己却先摇了头:“可如果不是为了道歉,我为什么想见她……”
“不要着急,乔先生。”医生说,“在搞清楚之前,你可以再回答一遍,我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吗。”
——“你是否利用他人来满足自己的某些需求?”
乔星灿声音多了一丝冷意,然而在专业的人看来那更像是外厉内荏的软刺,他直视着医生:“我不认为那是利用。”
“不认为,还是不承认。”
男生沉默了下来。
良久,乔星灿目光闪烁缓慢抬起头:“你刚才不是说,不用过于计较这些词汇。”接着自己抹了把脸,鼻腔喷出一声哂笑,“算了。”
“——我以为那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乔星灿紧紧抓着冰凉的轮椅把手,因为声带的绷紧,他修长的脖颈肌肉扯出深刻的线条,“实际上,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轮椅上的男生苦笑一声,抬起头的动作有些微不可察的急促,侧脸被灯光晃到,他不适地眯起眼,茫然的目光越过医生,没有聚焦,像在问虚空中的尘埃,喃喃自语——
“如果利用是错的,为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难以忍受的疼痛在骨头里钻刺,“为什么只有我受到惩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