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无数个念头
齐征拿着那封措辞华丽的公文，指尖却感觉不到纸张的温度，只有一种冰凉顺着胳膊往心里钻。
这皇帝老儿到底想干什么？
周文渊刚死死因不明，京城封锁消息。
紧接着就给自己送牌匾，说是“政绩卓著”？这是捧杀？是试探？还是真的仅仅是嘉奖？
齐征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
他甚至怀疑，这牌匾会不会和那个被偷走的、脚踝带着火焰印记的婴孩有关？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大人，这……这是天大的荣耀啊！”柳如是看着齐征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打破这凝重的气氛，“陛下亲题牌匾，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咱们平江县也跟着沾光……”
“光宗耀祖？”齐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只怕是催命符到了。”
他将公文扔在桌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忙碌的县衙。
师爷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那个神秘的婴孩被掳走了，下落不明，只留下南疆迷香的线索。
张茂和李奎两个蠢货还在牢里互相攀咬，却吐不出半点有用的东西。
苏州那边虽然暂时被马良才搅乱了阵脚，但陆羽茶庄和那个“青蛇”组织绝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皇帝又来了这么一手。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推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大人，那这牌匾……”柳如是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接！不仅要接，还要大张旗鼓地接！”齐征猛地转过身，“皇帝既然要演戏，那我就陪他演！他想把我架在火上烤，那我就让这火烧得更旺些！”
他指着桌上那份刚刚写好的商业计划书：“把这份计划，立刻誊抄几份，派人送给平江商会的几个理事，还有县里那几家最大的茶行、粮行老板。
告诉他们，本官要以平江县为中心，打造一个辐射江南的商贸网络！无论是茶叶、泥塑、粮食、布匹，甚至是南来北往的奇珍异货，都要在平江汇集、交易！”
“大人，您的意思是……”柳如是眼睛一亮。
“我要把平江这潭水，彻底搅浑！”齐征声音冰冷，“皇帝不是说我政绩卓著吗？那我就做出更大的政绩给他看！我要让全天下的商人都知道，平江县有机会，有钱赚！我倒要看看，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面对这泼天的富贵，还能不能坐得住！”
他这是阳谋！
既然暗查困难重重，那就索性把场面搞大！
用巨大的利益作为诱饵，吸引各方势力聚集到平江。
到时候，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无论是“青蛇”组织的人，还是其他什么牛鬼蛇神，只要他们想在这场盛宴中分一杯羹，就必然会露出马脚！
“可是大人，”柳如是担忧道，“这样一来，会不会引火烧身？各方势力涌入，平江县恐怕会更加混乱，也更加危险。”
“危险？”齐征冷笑，“我现在还不够危险吗？师爷死在签押房，孩子在我眼皮子底下被掳走！这县衙里，不知道还藏着多少毒蛇！与其被动等着他们出招，不如我先掀了这桌子！”
他走到柳如是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乱世，才有机会！乱中，才能取胜！传我的话，从今日起，平江县衙全力推动商贸发展！简化所有审批流程，降低商税，吸引外来投资！我要让平江县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江南最耀眼的明珠！”
柳如是被齐征眼中那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和决心所感染，不再犹豫，重重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接下来的日子，平江县彻底变了天。
县衙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齐征亲自出面，召集县内所有商贾开会，公布了他那份雄心勃勃的商业发展计划。
消息一出，整个平江县都沸腾了！
降低商税！简化审批！鼓励外来投资！打造江南商贸中心！
每一条都像是一针强心剂，狠狠扎进了那些商人的心里！
原本因为茶叶竞价而紧张的气氛，瞬间被一种更狂热的期待所取代。
平江县的茶农、泥塑匠人、船工、脚夫，所有人都嗅到了机遇的味道。
而那块即将到来的御赐牌匾，更是像一道金字招牌，让所有人都相信，齐大人这次是玩真的，而且背后有朝廷（至少是明面上）的支持！
各种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平江县，传遍了江南各地。
一时间，无数商贾闻风而动，带着资金、伙计、货物，如同过江之鲫般涌向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小县城。
客栈爆满，车马行生意兴隆，码头上更是日夜不息，到处都是南腔北调的口音和讨价还价的声音。
平江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喧嚣、繁华，也变得……更加暗流汹涌。
齐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一面高调地推动着各项商业计划，一面却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暗中的布控和调查。
他让柳如是利用商会联盟的建立，将可靠的人手安插到各个行业，收集各路商贾的信息，特别是那些新来的、背景不明的外地商人。
他让亲卫队加强了县城内外的巡逻和盘查，重点监控几个可疑的地点，比如那个新开的“一品香”面馆，还有之前被攀扯出来的“同福当铺”，以及城隍庙周边的区域。
他还利用马良才在苏州的关系网，继续关注着陆羽茶庄和苏州官场的动静。
至于关在牢里的张茂和李奎，齐征暂时没再理会，只是吩咐好吃好喝供着，不让他们死，也不让他们串供，就这么吊着。
他相信，随着平江县的局势越来越复杂，这两个棋子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天傍晚，齐征正在县衙后堂，和柳如是商议着码头扩建的图纸，一个亲卫匆匆进来禀报。
“大人！盯着同福当铺的人发现，那个赵掌柜今天下午偷偷摸摸去了城西的土地庙，和一个陌生人接头！”
“哦？”齐征放下图纸，“看清那陌生人长什么样了吗？”